“我们都会死掉的，离开这个秋天，到下一个春日，在水草丰美的年月，我们会再次相逢。”
旧庵里来了一个新的仆役，叫阿和，她总是没什么表情，也几乎不说话，做活却很勤快。
“阿和，你从哪里来啊。”
见微在写字，阿和为她磨墨，手上有薄茧。
见微没想着她回应，只是突然想问便问了，阿和却应了。
“我从草原来，草原，有风，有马，很美。”
她似乎笃定了什么，停下动作，点了头才继续下去，墨磨得细而匀，好像做惯了的人。
砚台上面的墨汁反着钝光，像她的眼睛，每一分都藏着故事。
“闵姑姑，我想，让阿和照顾我可以吗？”
慧敏公主在透过窗子，看外面的仆役在打扫庭院，听了见微突然说的这话，急忙转过身要说话，吃着蜜饯的嘴还来不及停下，就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你，阿姑已经在庵里面之前送上来的老嬷嬷里面挑了，阿和她刚来，很多东西都不熟悉。”
见微起身倒水递过去，顺势坐在榻上。
“闵姑姑，阿和她年轻，还很美。”
见微笑的甜甜的，故意放柔了声音撒娇一样。
慧敏公主的脸突然就红了，眼睛骤然亮了起来，显然很受用。
“啊，好，好我现在就去找阿姑。”
她抱着怀里的蜜饯两步窜出去，倚在屋外的墙边跺脚，想了想在地上寻了块石子，丢到屋檐上，到屋舍后身没有人的地方在脸上绽出一个笑来。
“见微她对着我笑！还撒娇，她长得和阿宁有五分像，阿宁从来都稳重，真招人喜欢。”
她抱着膝盖蹲在地上，捡了块落下来的小枝杈来，在地上画圈。
“你听到了吗！”
她抬头看着遮着天空的一截屋檐，佯装气恼，但是底子下面的心情还是极好的。
似乎是在回应她，刚刚丢上去的石子落了下来，她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来，拍拍裙摆，捡起石子吹干净塞进腰上挂着的小包里。
“这还差不多，下次还用这个石子叫你啊。”
说着就绕过屋后，去找嘉尚公主去了。
……
天气好极了，穹宇清静无云，温度升高了些，风里带着清香。
见微坐在桃树下头，桃树已经长出青绿的叶子来。旧庵建在山腰，远远往宫城的方向望，规整的墙分割着下面的宫室，里面的人看着还不如天上飞的鸟清楚。
前日听见旧庵的仆役嚼舌头，应该是少府卿家的孙女被许给了李夫人生的皇子，那小姐却曾是武阳王大世子的未婚妻。
“阿和，你看，站的高，俯视苍生就好似蝼蚁，所以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觉得生杀予夺都是寻常吧。”
阿和只静静的听着，她照顾见微已经有月余，只觉得小小的一个孩子，心里面总想着很多东西。
见微不自觉地往更远的地方看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是不是还有人在看她？
她昨日把那个梦做了个差不多，关于那个叫谈砚的世子的事情，却只是止步于那次梦见的名字，大概只是偶然吧，毕竟一个地方富商的女儿，哪有得见王世子这样的机会。
那个叫尹行辞的人，应该就像是闵姑姑话本子里面那种，自己的前世，是个行商的女儿，生来早慧，还很会做出闺秀样子，绣工一般，却自小学了跳舞，也有先生教着做些学问。
记不起有没有父母兄弟，除了自己所有人都是模糊的人影。
她提起裙摆来，探出一只脚去，想试试梦里学的那个舞。
可技巧记在心里是清楚的，伸出脚去却结结实实地绊了一下，若不是阿和拉着，估计就已经摔出去了。
“多谢阿和。”
见微扶正了身子，觉得站在门口若是出糗可不妙，就牵着阿和到她练字的屋子后面去，那里常常没人经过，很是合适。
按着心里记着的姿势，踮起脚尖，伸展了手臂，放缓了步骤一点一点地沉下腰，闭着眼，似乎在感应什么，迷蒙间似乎听见了铃响，很细微的声音，不是在周围，而是在记忆里。
交叉，跳跃，旋转，肢体生涩，但脑海中的形意已经排演了数遍，似乎给谁跳过，那人似乎在笑，可为什么这么难过？
毕竟是没有练过的，她的呼吸一错，脚下的步子就不稳了。是了，这具身体，远没有叫尹行辞的时候健康。
一只手轻轻扶住她，牵着她的手摆正了位置，然后手臂托着她。
是阿和。
她重新闭上眼，继续下去，由着阿和带着她，她还是个未及笄的姑娘，何况身子清瘦，阿和带着并不累。
结束之后，她半坐着倚在墙边，衣服已经湿了半透，阿和却都没怎么喘。
“阿和，你会跳舞。”
很确定的语气。见微闭着眼睛喘气，阿和不仅仅是会，还是很娴熟。
“嗯，之前学过，遇见过一个在乐坊跳舞的名伶。”
“她现在呢？”
“死了，被人杀了。”
阿和把她扶起来，回去擦洗换了身衣裳，两个人都很沉默。
换好了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