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指关节敲了敲桌子。
唐宁舔舔嘴唇道:“想请你帮我杀个人。”
“谁?”
“季鸣鸿。”上牙一磕下牙,唐宁的神色终于轻松下来。
穆霜白又有掀桌子的冲动:“你难道不知道我俩的交情?叫我去杀他,你怎么不先杀了我呢?”
“不是没考虑过。”唐宁一边点头一边实话实说,“但杀你算窝里斗,影响不好。”
这回穆处长真被气笑了:“杀老季就不是窝里斗了?”
唐站
。长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是。他在我们的锄奸名单上。”
穆霜白开始怀疑是不是这年头军统的人一个两个脑子都有点问题,要不然就是自己的脑回路跟他们不太一样?
“锄奸名单怎么了,一张纸的事,撕了就没了!”穆处长苦口婆心,“人老季一腔爱国热情,你们偏要弄得人家报国无门!”
唐宁接着摇头:“爱国什么的无名无实,他被军统踢出来之后,又在汪伪政府制订那些名为造福老百姓,实则给小日本送钱的经济政策,早引起公愤了,谁去管他心里有什么。”
头一次听说这种事,穆霜白觉得自己有空的时候该看一看报纸的经济版面了,他张了张嘴想反驳。
“忠义在于心这种话,都是用来安慰自己的。做别人看不到的忠义事,就是在找死。”唐宁抢在他前头金句连篇,一向喜欢堵别人话的穆霜白竟被他堵得张口结舌。
他干脆直接奔着结果去:“好的我帮你。”
“真的?”唐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穆霜白刚才那架势就差跟他打起来了,怎么突然一下答应得这么爽快?
后者不打算跟他多解释:“除夕夜,你派人埋伏在和平饭店门口,看见季鸣鸿出来,一枪崩了就好。”
唐站长的大脑宕了机——你连行动都帮我安排好了?!认真的吗?!为什么是和平饭店?!
穆霜白假装没看见他脸上的疑惑,继续道:“你别问那么多,按我说的做就行了,要是你的手下不认识他,就叫他们盯着,到时候李世逡拍谁肩膀就冲谁开枪。”
听傻了的唐宁愣了半天,脑子里忽然灵光一现。他跳起来叫道:“你该不会早计划着杀他了吧?!”
“不然呢。”穆处长垂眼去看手里把玩着的陀螺,正色道,“他爹对我下这么狠的手,有仇我总得报回去吧。”
唐宁咂咂嘴:“我以为你不提倡冤冤相报。”
穆霜白挑眉:“那是因为我向来斩草除根。”
觉得他不是在开玩笑,唐宁放下心来,道了声谢便离开了戏园。穆霜白坐着没动,捏着陀螺立在桌上,猛地用力一拧,那个小玩意儿便飞快地旋转起来。
台上的江南小调不知何时换成了粤曲——“愁未能,愁未能,横刀诛贼寇,伤心透,空抛红豆。”
“哎呀呀,一寸征肠一寸愁。”
穆霜白猛地扭头看去,茶社里空无一人,锦书居然亲自上了台,还是那一身素白的旗袍,一边唱一边朝他看了几眼:“回忆定情时,绾结同心,誓与天长地久。朝为云,暮为雨,惯是第一风流。有情娇,你青眼偏垂,甘作添香红袖。谐新词,红窗唱和,真个乐以忘忧。两欲系情心,虽有赤绳,尚借千丝柳。”
他愣愣地看着听着,桌上,陀螺依然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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