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荀兰(1 / 2)

正月十四这天夜里,于红英身边没留一长串服侍的女使们,只让随侍独自推着她,到了忠义侯后继人所居的院子。

门口的银甲军隔日轮值,见到主子单膝下地行礼。

他们绝不会阻拦,于红英也并不急着进,她抬头望院门上的匾额,“清玉”二字已受风霜琢磨,笔触失了棱角锋芒,唯风骨犹存。

想当年兄弟姐妹之中,五哥乃是最宠爱她之人,可后来,也夺了她最心爱之人。

约莫是时日太久,那张拥有“清玉公子”美称之人的脸,已在于红英的记忆里变得模糊,令她难以释怀的是那些年少时刻骨铭心的不甘,她困在那份不甘里一晃便是许多年,执念已深。

可她自己不知,输给那位并不丢人。

大将军于颂,因生得玉树临风,性格潇洒恣意,又能文擅武,曾风靡椋都,广受青年才俊尊崇,亦是无数少女心中美梦。单从一副出自他手的匾额名,也能窥见其中一二。

然,既是这样有为才俊,便逃不过木秀于林风必摧的结局。

他死了。

他和他那位登堂入室的妻子,成亲后一道返回西北戍边,在他半生戎马里,从未有过一败,最后却死于刀伤难愈。

他用命,换了西北之后数十年安定。

自此之后,整个于家的兴衰都落到了于红英肩上,而于红英败了,一身勇武难敌阴谋阳谋,忠义侯名不符实,再到如今,这份担子将要交给于颂的女儿……

于红英想起那张稚嫩的脸,有她心中执念,亦是她此生唯一的希冀,执念和希冀糅杂,碾得她胸口微震。

她望着那块匾看了半晌,直到一阵寒风迎面来,激得她再压不住兴奋,浑身每处都在细微振颤,开口时,唇上尤为明显。

“进去吧。”

随侍推动轮椅入院,穿过石子曲径,有人斜倚美人靠,在月下喂鱼。

于红英到了廊庑上边,荀娘子从雕花琉璃盏里抓了把饵料,随手撒出去,引来池中锦鲤摆尾竞食,皎月清辉泼满灵动水面,也映着她清水芙蓉般的一张脸。

这些日子她二人日日相见,每次看到她,于红英心中都会泛起波澜,比池中情形壮阔得多。

四下里无人,只随侍孤零零站在不远处候着,于红英自己将轮椅往前挪了些,含着笑说:“夜里凉,你打算先把自己冻着了,明日到了菡萏院,叫我为你暖榻么?”

荀娘子回身过来,拍拍手中饵料残渣,说:“在此恭候六小姐。”

“你还真是……”于红英唇边笑意更甚,“她呢?睡下了?今夜是最后一夜,你放她去睡,来这里等我?”

荀娘子默了一瞬,神色黯然道:“睡下了。这几日她虽锦衣玉食娇养着,但日日受教于你,很是刻苦,明日事大,我想你今夜会再来,便让她先睡了。”

她性情极为温吞,仿佛永远宠辱不惊,于红英却知道怎么令她动容,最爱去瞧她脸上不同的神色。而一旦得到了料想中的回馈,心底除了舒坦还会腾升绵密的痛感和疼惜。

于红英沉迷这种滋味。

一只手伸过去,替荀娘子捋顺胸前被风吹乱的发丝。

于红英又问:“留给她的信你写好了么?”

入府第二天荀娘子便知晓,院外有银甲军守卫,院内有深藏不露的女使照看,忠义侯府对她女儿设下重重护屏,于红英更是亲自来讲时政授谋略,给予厚望,定会倾力相护,荀娘子不该有后顾之忧。

可是,这些日子女儿太黏她了,越是临别,越发不舍。

“我能一月见她一次么?”荀娘子眸中有了柔软。

于红英喜欢荀娘子在她面前低头,但不是这种时候,她收回手,把玩一对夜明珠。

院中静谧。

半晌后,于红英的声音凉悠悠飘出来:“你想求死?”

荀娘子被那双总在揣摩人心的眼睛盯着,并未打算隐瞒什么,夜风又乱了她长发,她用手将之捋到背后,索性说个痛快。

“我本是前朝鸿儒荀万森嫡亲孙女,祖父有教无类,门下桃李无数,曾坐讲太学,泽披天下儒生,一生忠君爱国,到后来,只因笔下为前太子鸣过几句不平,便被先帝下了狱,亲族连带诛灭,只余下了我一人侥幸苟活。你于家受我祖父恩惠,侯爷养我数年,这份恩情早已经清算干净,我不怨他为保于家曾要杀我,你也不该来如此逼我。”

荀娘子活得窝囊,是有了骨血,才不畏死,但求生。

夜明珠搓动出清脆声音,于红英顿住手,她在沉思,她知道荀娘子不需要任何宽慰,这女人像那池边挤出顽石缝隙的杂草,即使窝囊也不乏坚韧。

于红英别开脸,错过荀娘子越发冷漠的目光,道:“朝代更替,过往何究。我怎是逼你,我是在保你的命。”

荀娘子双眸乜视于红英,直白道:“是,我儿是你于家人,可你心中是何谋算?老侯爷心中又是何谋算?我岂能不知,于家势危沦为看门犬,她不过是你们的一颗棋子。我儿生性愚钝顽劣,既无文韬武略,何以挣脱天罗地网?她本该与世无争,十七年心性纯良,若离了我,你以为她会愿意独善其身?”

二人如今的身份看似有着云泥之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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