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夫伸手过来,准备把顾栓子抱到身上仔细地摸摸他的骨头,看看有没有隐秘的伤处,手刚伸出去,顾栓子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的手,挣扎着要从被子里爬出来。
林真没想到他这时候还有力气,想抱住他,突然,顾栓子一口咬在他手上,尖利的牙齿狠狠扣进肉里。
“嘶——”林真从小就怕疼得要命,差点儿一屁股墩儿坐在地上,他一把抓住踉跄地往外冲的顾栓子,从后边揽住他的手臂,“你想去哪儿?”
顾栓子踹着腿,哽着脖子一句话都不说。
林真一边死死地揽着他一边问刘大夫:“您看着给抓点药。”
刘大夫对他被咬了也没发火这点还算满意,道:“他身上没有大伤,只是长时间没有吃饱饿肚子,最近两三个月要吃好克化的食物,且要少量多次。”
“最好三五不时地饮用些参汤,把底子补起来,不然于寿数有碍啊。”
“谢谢大夫,那您先给我包能用一个月的参片。”
刘大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人参是药材里相对而言贵重很多的,一般人家听到要用人参都会迟疑。
他对站在门外许久的学徒道:“按照这个方子,带这位哥儿去抓药,再包一份一个月的参片,记住,要五十年年份的。”
已经被心上人居然真的有儿子这件事打击得脑壳发晕的学徒接过方子,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似地走在前头。
刚才还见过他生龙活虎,转眼就这样,林真有些疑惑。
他紧紧把顾栓子抱着,跟在学徒后头,学徒按照方子抓了两幅药,又包了一包五十年份的参片:“林哥儿,这两幅药一天煎两回,每次煎的时候放三碗水,熬到剩一碗水就能倒出来用。”
“参片三天用一次,也是加三碗水煎服。”
“谢谢,总共多少银子?”
“两幅药五两银子,参片四十五两。”五十年份的参片已经是不好找的,价格自然高。
林真手一顿,他问学徒:“我身上带的银子没那么多,明天拿来可否?”
几十两银子不轻,寻常人不会放这么多银子在身上,他去大田子村之前也没想到会有这个事儿,身上才带了八两银子。
学徒有些为难,他对林真道:“我去问问掌柜。”
没一会儿,他从后边走出来,面上带着喜色:“掌柜是你家麻辣烫的老食客,答应给你先赊着。”
没想到医馆的掌柜竟然是自己麻辣烫的粉丝,林真在心里感叹自己好运,他在赊账的欠条上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红手印,一手抱着顾栓子一手拿着药出了医馆。
“先回大田子村,我昨天在家里住了一晚上,要回去收拾收拾。明天再回鲤鱼村拿银子来镇上。”
刚才那一番挣扎似乎把顾栓子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耗尽了,软绵绵地包裹在被子里,随着牛车而轻轻晃荡。
突然,林真看到路边有家居然没因为风雪天气打烊的小店,连人带被子抱着顾栓子进去,让老板娘刮了一碗又香又粘糊的粥油。
他把热乎乎的粥油放到桌子上,舀了一勺吹凉,刚递到顾栓子嘴边,全身都是刺,根本不容许任何人靠近的顾栓子猛地抓住他的手,裂了许多口子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含住勺子,唇上立马流了许多血,将勺子染红。
“……”
林真不是个大好人,但是一个孩子在自己面前这样,他受不了。
他默默把顾栓子蓬乱的头发拢到背后,忍不住说了一句话:“你和周涛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含着勺子的顾栓子身体一顿。
他想起自己刚跟周涛和马氏回去那会儿,马氏把家里最宽敞的屋子腾出来给自己一个人住,吃的不是鸡蛋就是白米饭,三五不时还有新衣服穿。
周涛家的三个孩子对自己也好,一天跟在自己屁股后头。
那时的顾栓子其实隐隐松了一口气,要不是林真和那个男人的事情被他亲眼撞到,他也不会跟着来完全陌生的舅舅家。
他知道自己脾气不好,经常被村子里的人说调皮捣蛋,所以怕给舅舅舅母家带去麻烦。
那是什么时候事情慢慢变了的呢?
顾栓子嘴唇成了一条直线,望着冒着热气的粥油。
他清楚地记得,那是自己去舅舅家的第四个月,田湾村里头家家户户都在农忙,舅母突然把自己一个人叫到屋里,问他身上剩下的银子还有多少,她有急用,想先借来应急。
顾栓子才不是傻子,相反他聪明着呢,这几个月在周家,周家的开支他看在眼里,自己来之前林真给舅舅舅母的四两银子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就花完。
他问舅母出了什么事,舅母的眼神却闪闪烁烁,厉声道:“大人的事情你这孩子没必要知道那么多!”
然后竟然直接来他身上摸银子,发现银子没在他身上后把他住的屋子翻得乱七八糟,然后把剩下的那十四两银子全部拿去了。
临走时跟他说:“舅母真的有些急事要用银子,以后会还给你的。”
后来,顾栓子在村子里知道,马氏拿着那十三两银子买了一块上好的水田……
再后来,马氏想带着他去镇上的银庄取取银子,他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