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向来主意大,且头脑清晰,比我会用手段,我只有些蛮力,老话讲子承父业,我手里的这些自然是想都交给你的,可不是这样窝囊的给你。
我在北境的时候无数次想过和你骑马同行,我骄傲的给你指着我打下的每一寸土地,交待你日后要帮我好生的守着。
我原还想着,手把手带着你熟悉地形,告诉你那些犟脾气的死老头子们都是什么马性,看着他们便倚老卖老欺负你个晚辈,少时我没能陪你走过,如今却念着想陪着你,我当年的弯路不要你也走了。
我还想坐在草地上,喝杯烈酒,好好跟你说说这些年我都遇着了什么,可眼下一切都这般仓促,猝不及防的没了下文,这让我憋屈,我如何能甘心,没成想南来一别,若回,再无归期”,说到这的时候陆启苍红了眼。
陆离不知道此时说什么,只静默的听着。
陆启苍坐在石凳上,肩膀安然的低垂,“等你回去的时候,到我营帐里,那有我种的好些个花花草草,替我看看他们可还康健,无事时,替我照料一二,等你凯旋之日,记得帮我运回来,这些年我在北境没有什么挂念,也就这些了”。
男人之间的安慰都是无声且不作为的。
陆离知道陆启苍心里不好受,开口道,“知道了”,说罢,绕到陆启苍身侧,伸手在自家阿爹已经老去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总还会在回去的”。
就在这个父子情深,情深似泉的时候,突然陆启苍的大手猛地抓住了陆离的手腕,仰着头,一脸期盼真切的开口突然问道,“明年我能抱上大孙子或者孙女不?”
这突然的变故,整的陆离都猝不及防,不是说好的难过伤怀嘛,这脸变的也忒快了点吧,防不胜防的被催生,阿爹什么时候脑回路这么崎岖迂回了,顿时一个老血梗在胸口。
陆离不答,起身就要走,却被陆启苍有防备猛地抓住手腕,一脸着急地问道,“你倒是给我句痛快话呀,我都依你了,样样都点头了,你总要给我一句实话吧”。
陆离见含糊不过去,只能无奈的含蓄的说道,“声笙还小,顺其自然吧”,说完就要跑路。
哪承想,陆启苍根本不给陆离跑路的机会,死拽着陆离的衣袖不放。
“你这话说的重点是前还是后,这顺其自然是有意的为之,还是刻意回避”,陆启苍对此事已经较真到抠字眼了。
陆离见陆启苍这般认真,对着陆启苍挤出一抹敷衍的假笑,“我此去北境生死未卜,我所谋就是一条险境,阿爹可还想孙子再如儿子,从小跟没了爹娘一般”
这一下陆启苍彻底明白了,心里刚光亮的小火苗一下就给浇灭了,神情瞬时可可怜怜,委委屈屈,皱皱巴巴,鬼哭狼嚎一般的声音,“温月啊,你个不孝的儿呀,你说我养了他干啥呀,他干啥啥不行,就是气我行,不成我就随了你去吧,咱俩在下面眼不见心不烦,总好过这天天的让他给闹腾死呀”。
陆离走到门口,回头看着院内自家阿爹哭天抢地的模样,更是无奈,开口道,“你换身干净的衣服,端庄点,过一会儿声笙还要来给你敬茶,总要有个当爹的样吧”。
一听,陆启苍立马来了精神,神情抖擞,对着站在门口的陆离就是一嗓子,“这是自然,我是你老子,这还用你交代”,说完立马扭头就要回屋去了。
边走,嗓门边吆喝起来了,“那谁,谁,谁,都出来,把我最体面的那件长衫拿出来,整利索点,最新的茶叶呢,都备好了吗,你们一个个就知道偷懒。
我算是看明白了,日后你们一个个是要欺负到声笙头上了,你们想都不要想,以后我儿媳妇自有我这个公公照着,只是你们一个个看看自己的脖子够我几斧子砍的”。
陆离看看自家老爷子底气十足的,哪里还有刚才哭天抢地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去了书房将接下来的安排又重新做了一遍复盘。
等这些都准备得当,陆离才回到屋内。
柔声细语,千哄万哄的才把顾声笙喊起来,这期间陆离不仅放低姿态,更是将自己手上的所有地契银票通通上交了,才换得顾声笙支棱着一副要散板的身躯,潦草的吃了两口,就来到陆启苍的面前了。
光是看着顾声笙那张奶肉奶肉的小脸,陆启苍内心都能再欢喜一遍,跟自己的混小子真的时配的一脸。
心里一遍遍地想着,未来自己的大孙子、大孙女必定得随了妈,各个不是倾国倾城就是俊俏出众的小团子,越想心里越发的美滋滋。
眼见着,顾声笙端了茶,改口叫了一声“阿爹”,刚上前半步要跪下,都不等顾声笙弯膝,陆启苍猛地就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接过茶盏,连说了三声,“好,好,好”,也不嫌烫,兀自喝了一大口,还连连说道,“这茶果然甘醇,好”。
说完,突然想到了什么,陆启苍扭头对着身后的亲信说道“楞着做什么,这茶叶包好二斤,送到隔壁去,我亲家还没喝过,这么好的茶,我怎么能独享呢?”
陆启苍的这波操作,引得顾声笙哭笑不得,极力忍着笑意。
偏这时,陆离还不怀好意的用手指故意勾着顾声笙的手心,眼神含情脉脉直勾勾的看着顾声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