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寿宫大宝殿,杨广正在紧张的批阅奏疏,随着杨坚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从各地送来的奏疏倍增,堆积在他面前几案上的奏疏和军报如同小山一般,这期间发生了许许多多的事,地方官府都把不敢决断的军政事务发上来,希望朝廷尽快决断,以免误了民生,而朝中,也有许许多多事务需要监国太子点头。奏疏上的内容也是五花八门,不是国库亏损了,就是某个官员贪赃枉法,请求依法严惩;要么就是某地官员任满一届,由此带来的问题是他的去留、以及继任者由谁来当等等……
大量奏疏的涌来,使杨广的头脑根本就空不下来,每天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批阅奏疏、下达命令、召见官员中度过。
这种十分异常的现象露仿佛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推动一般,透露出了一种极不寻常的气息,令杨广心生警惕。
杨广几道不用猜,就知道是已经与皇权闹翻了的关陇贵族仍然在反对自己、仍然支持前太子卷土重来。之所以营造出这种紧张的氛围,无非就是用大量繁杂的事务占用他时间、精力,使他无法冷静判断时局。
关陇贵族集团自它诞生以来,已经强势了近百年时间,北周诸帝和杨坚都仰仗他们打天下,所以对这个集团百般忍让,使其在战乱之中得以壮大;时至今日,他们的“根须”早已深植于中下层,而“枝叶”则伸展在大隋王朝的中上层,从而形成了一棵参天大树。
他们庞大而隐秘的势力早已渗透到大隋各个层面、各个行业,彼此之间以联姻、利益交换等方式合纵连横,最终形成一网盘根错节的势力网。现在几乎每个世家都有大量子弟在朝中任职。
这些人或许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他们却能借这个平台为家族和朝中大佬牵线搭桥,为给家族拉拢到更多强援。
比如说独孤氏,只有几个子弟担任并无实权的闲散之职,所以不管他们站在哪一边,朝堂争斗一旦失利,顶多就是丢官罢职的下场,不至于有个血淋淋的结局。而在地方上,尤其是在雍州、益州、荆州,有大批州县官吏被独孤氏牢牢控制着。他们远离朝廷的是非漩涡,不虞卷入朝廷角力,但在地方上又拥有相当强大的实力,故而具备了左右政治局势走向的影响力。
而独孤氏作用于朝堂的影响力是“细物细无声”,用你无法注意到的隐秘方式在暗中推波助澜,你看不到它在插手和推动,但是独孤氏却早已在不知不觉间迫使你按照他的意图颁布政令、处理军政。
独孤氏是这样,元氏、窦氏是这样,山东士族、南方士族也是这样,他们虽然没有光明正大、明目张胆的行事之权,却可以利用底层的强大影响力,以缓慢而隐秘手法迫使朝廷让步。
因此,即便杨坚让关陇贵族世家吃了无数亏,但他和杨广都没有因此轻视关陇贵族。这一次,杨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朝廷格局即将发生了大变化,所以这些世家门阀又用这种隐密的方式,开始作用于朝廷、作用于他们所反对的杨广了。
杨广明知是如此,心中更是异常痛恨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但是他却毫无应对之法,因为关陇贵族推动起来的奏疏如同雪花一般送来,而且每一份都是急需解决的天下大事,而且每一件事情都刻不容缓,所以他目前也只能顺着对方的节奏来走。
仁寿宫这边稍微还好一些,令杨广担心的是京城物价节节攀升,他如今需要一个得力悍将替他稳住京城物价,以铁血的手段镇压不法商贩,在这个时候,他首先想到的人便是异常强势、善于利用舆论的杨集。
只是杨广也不知杨集到了何处,按照自己发布八百里公文的时间来算,杨集少说也还要四五天时间才能入关,如果他带了一万大军过来,恐怕这个时间还要多拖几天,可是京城那边等得了吗?
“启禀太子,卫王求见。”便在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走来,在门口向杨广禀报道。
“哦?快快有请。”杨广精神一振,不由自主的站了起来,自己还在想那小子,想不到他这么快就到了,果然是个当机立断、异常孝顺的人。
“喏!”侍卫离开一会儿,便将杨集带了进来。杨集连忙行礼道:“小弟见过阿兄。”
杨广见他风尘仆仆、蓬头垢面,头发都脏成一条条的,心中稍微算了一下从张掖到仁寿宫行程,便知道杨集是收到八百里加急之后就日夜兼程的赶来了,这令焦头烂额、“孤立无援”的杨广深为感动。
他绕过几案,快步来到杨集面前,毫不嫌脏的将杨集扶了起来,将他按到旁边的坐席之上,微笑道:“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谢阿兄!”杨集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在坐榻之上,他们一行人策马急驰,一路上每人两骑,风尘仆仆的赶路,每天都是赶路到半夜才寻找歇息之地,第二天天不亮便再次上路。
这一路纵马奔驰披星戴月,整个人差点都累成狗。也幸好他让萧颖打后来,否则以她那娇贵的身子,早就吃不了颠簸之苦而累爬。
“阿兄,大伯的情况如何了?”坐下来以后,杨集劈头就问。
杨广听了这话,身躯微微一僵,叹息一声:“情况不太乐观,好在病情比较稳定。”
他见杨集累成了这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