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圆照虽是晚辈,可他好歹也是个客人,杨集便起身送出会客堂大门,举步来到廊檐下,只见昏黄的太阳被乌云遮蔽,一团团乌云正天边汇聚,而外面刮起的凉风,让午后炎热的天气一下子凉快了许多,而回廊上的灯笼和院子里的树木枝叶也随风摇曳。
正想出声让杨集留步的韦圆照,忽而发现杨集抬头看天,他顺势看了一眼,天色不知何时,竟然昏暗了下来,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北方虽然因为旱灾歉收严重,但还没有到绝收的惨境,这时候正值农忙时节,大暴雨肯定会影响百姓抢收麦子。
他皱了皱眉,神情严肃的向杨集说道:“大王,像是要下大暴雨了。”
久旱必有大涝,乃是人们代代总结出来的经验,北方多个地方自去年初冬便无雨,便是关中也久旱无雨,这骤然来临的特大暴雨的倾向,着实让人担心。
杨集点了点头:“这是入夏以来,暴雨成汛的前奏,但愿黄河大堤约束得了洪流。”
仁寿三年,渭水、泾水、汾水、洛水、淇水、沁水尽皆泛滥成灾,当黄河这些重要支流一起涌入黄河,给黄河中下游造成了巨大的灾难,河南并、豫、兖、青、徐五州二十多个郡,化作一片泽国。数百万山东百姓流离失所,不得不背井离乡、入关讨生活,由于当时的雍州牧李长雅赈济不力,差点造成了民变。而朝廷这些年大力支持凉州,便是因为这些灾民被朝廷全部送去了凉州。
鉴于黄河大堤因为持续数百年战乱、没有得到整体上的修缮,杨坚眼见东一下西一下的修复虽能解一时之厄,却仍有无穷无尽的后患,而朝廷对黄河大堤陆陆续续的修补根本不足以应对特大洪涝灾害;一旦再次暴发特大洪涝灾害,之前的努力、之前付出的财力人力又会化为乌有,于是杨坚任命杨纶为兖州大总管,负责治理黄河,让他在治黄一事通盘筹划,希望从整体上、根本上来他个一劳永逸。
杨纶根据杨集提供的图纸,将黄河大堤全部翻新了一遍,新的黄河大堤自荥阳桃花峪到入海口,全长一千六百多里,整个大堤上宽下窄,每一段都含有缕堤、月堤、格堤、遥堤四个部分,具备了“束河攻沙”和“宽河固堤”的理念。
虽然这道黄河大堤耗资巨大,但是汉朝王景筑堤后的黄河经历几百年时间都没有发生过大改道、决溢次数也不多;而数百年后的现在,修堤技术远超汉朝;只要不是人为去破坏,那么全新的黄河大堤的效果肯定更好、持续的时间也会更加长久。
“滕王和阎毗修的黄河大堤异常牢固,也很特别,应当可以应对百年难得一遇的特大洪涝灾害。”韦圆照久在洛阳为官,对于和洛水大堤一样的黄河大堤甚为了解,他看了杨集一眼,又安慰道:“大王,自打黄河大堤修好以后,洪水都被死死的约束在河道之中。去年发生的特大洪水,堪称是大隋立国以后之最,可是最大的洪峰,始终离开大堤顶部有两尺之我,就算今年的洪水比去年大,以大堤的能力,应该可以应付得了。”
“但愿如此!”杨集向他说道:“快下雨了,回去吧。”
黄河大堤倒是已经修好,并且恢复了黄河原有的格局,使黄河不再四处泛滥,泛区百姓也得以重建家园。但是战国和秦汉用来沟通黄河、淮河两大流域的原汴渠、现今的通济渠就不好说了,要是受黄河大堤束缚的大量黄河水涌入通济渠,结果着实难以预料,而且就算通济渠承受得住大量洪流,但是下面的淮水河床呢?
当然了,洪水不是忽然从天上倒水,更不是瞬息之间便会汹涌成灾;只有等到干燥大地“喝饱水”以后,剩下的多余的流水才会在地面上流淌,一起汇入江河湖海。
若是特大暴雨持续的时间不长,还不够大地和干涸的小河湖泊吸收,但是这样一来,又容易造成山体滑坡、发生泥石流。
仔细想一想,人类活得真难,而普通老百姓更难。
“那下官告辞了。”韦圆照面色凝重的拱手一礼,快步离开王府。
待韦圆照出了王府大门,抬头看了上空一眼,只见乌云凝聚,厚重云层之中更有一道道电弧亮光,这分明就是暴雨倾盆前的兆头。
他连忙登上马车,甫一上车,就只听到天空发出“轰隆隆”一声巨响。厚厚的阴云再也承受不了团聚在上面的雨水,倾盆大雨瞬时便“哗啦啦”的落了下来,不大一会儿功夫,整个街面都笼罩在浓重雨雾之中。
“去皇城吏部!”韦圆照叹息一声,缓缓的放下了车帘,让车夫把车子赶向皇城,前往吏部进行权力交割。
入夏后的第一场特大暴雨,在大业三年四月二十三日不期而至,瓢泼大雨尽情倾洒在雍州大地。
杨集这边则是从会客堂后门沿着抄手游廊回来后宅,正好遇到身穿一浅黄宫裙的柳如眉。
“公子,下大雨了。”柳如眉迎了上来。
“是啊!”杨集想了想凉州的情况,叹了一口气说道:“也不知凉州下不下,要是再晚半个月就好了。那时,百姓的时间更加宽裕,农忙时节也已过去。”
说话之间,天空雷声隆隆、电闪雷鸣,不到一会功夫,大雨从天而降,“哗啦啦”的雨点如箭失一般扣击在屋嵴檐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