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杨广所料,关系本就不错的独孤氏、窦氏在某些利益问题上达成了默契,比如说在远离元氏这点,两家就有惊人的共识。诚然,关陇贵族三大派成立武川盟的的目是把形同散沙的关陇贵族门阀拧成一股绳,联合对抗皇权、山东士族的步步进逼。元氏向默认了的独孤派和窦派割让了不少实利,最终如愿当上盟主、成为盟主家族。
元氏为了竖立盟主的权威和威信,花大本钱策划了三个大动作:他们先是为了帮助关陇贵族拿下富饶肥沃、农牧皆宜的河湟地区,联合拓跋宁丛袭击西行的杨集,接着又联合柳述策划了仁寿宫政变;在杨谅造反的时候,元氏派又是最积极、投资最大的先锋;到了军改,还是元氏派策划了那起军事政变……
独孤派和窦派的各大门阀在元氏所主导这一个个大行动中,倒是没有袖手旁观,各个世家门阀有人出人、有钱出钱、有武器出武器,然而大家相信元氏,元氏却把所有大行动全部搞砸了。不过另外两派虽然不满、虽然怀疑元氏没有领导大家的能力,但是元氏派损失的物力财力权力更多,再加上又确实需要这么一个先锋冲锋陷阵,所以两派非但没有把不满宣诸于口,甚至连早就到期的“换届”也不提了,继续让元氏将这盟主当下去。
之所以要远离元氏,一是杨广打压元氏已是中枢人尽皆知的事情,不宜与元氏派走得太近、太明显;二是杨广皇位稳定、天下太平,已经不具备造反作乱的条件了,然而元氏至今还奉行着以前那种实力为尊、强者为尊、暴力‘革命’的思想,他们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利、或明或暗的与皇帝作对,这不是找死又是什么?谁又敢与这种家族为友呢?
另外就是独孤家和窦氏认为世道即将发生大变,他们认为杨集的强势崛起、以及杨广重视和广泛任命皇族,使权力场上的主要矛盾从关陇贵族和士族、转化成天下世家门阀和皇族,天下世家联手“抗隋”的契机也因此出现了。
朝堂之上虽然还没有相互靠拢,但也有了这个基础,所以现阶段最好静观其变,不能像以前那样当出头鸟,否则必受其害、白白便宜各个士族势力。但输得十分凄惨的元氏显然不会这么想。
以上这些,是两家对未来达成的共识;而迫在眉睫的近期,则是杨集已经严重威胁了两家利益,其中最为典型的是杨坚把盛产银铜的会宁郡划入了凉州,而杨广在几天前又把扶风郡太守给了卫王系的钱世雄。再这样下去,那还得了?
如果杨集是个外姓人,关陇贵族为了驱逐士族,或许可以容忍一二,但杨集不单是皇族,还是萧氏、裴氏女婿,再结合杨广对他信任、他和关陇贵族的矛盾。将来极有可能出现连雍凉一体、关陇贵族俯首听命的局势。
但是杨集如日中天,皇帝和士族又巴不得他与关陇贵族斗,关陇贵族现唯一的办法就是避其锋芒、迂回攻讦、坐观事态发现大变。
说白了,就是不能和杨集正面冲突了,因为冲突也没用、因为中枢官员都知道杨广完全不看弹劾杨集的奏疏。
然而元氏为首的元派却魔症了,既如此,那也只能默默地拉远距离了。更何况元派所空出来的位子,他们也眼馋得很;与其让这些位子落入山东士族等其他大势力,那还不如放开一切去争夺;要是争取到了,好歹也在关陇贵族之手不是吗?
当然了,这些决定目前只有两大派系核心人物知道,而像李渊这种“小角色”自然没有资格;况且李渊现在身为天子近臣,独孤派和窦派生怕李渊为了李家利益、像宇文述那样把大家给卖了。
宇文述就是靠出卖关陇贵族爬到了高处;虽然他本身也是关陇贵族一员,但是杨广还是晋王的时候,他就忠心跟随杨广了,他不仅背叛关陇贵族共认的新主杨勇、还完全背叛了关陇贵族,在遭到关陇贵族唾弃的同时,他却成了杨广的心腹、获得丰厚的回报。要不是宇文述疏忽了武举的重要意义和深远影响、差点把武举搞臭,他现在绝对是杨广第一宠臣,而如今的李渊和当初的宇文述十分相似,也难怪独孤家和窦家防他一手了。
“农谚常说‘大旱之后必有大灾’,这里的大灾一般是地龙翻身、蝗灾、大涝、瘟疫。”杨广意味深长的看了长孙炽和独孤顺一眼,问道:“独孤卿,你刚刚说北方出现了蝗灾,情况严不严重?”
独孤顺沉吟半晌,苦笑道:“圣人,蝗虫繁殖得相当快,老臣也判断不出是否严重。但是据当地官员讲,蝗虫每天都在增加。如果没有合理的治蝗手段,开皇五年的蝗灾怕是重新发生。”
众人闻言,心头一沉,便是杨广也是面色大变。
蝗灾之害,杨广可谓是记忆尤新;那一年,杨广是并州大总管、河北道行台尚书令,而并州北部在当年那场蝗灾中是受损最严重的地方,密密麻麻的蝗虫见青就吃。它们所过之处,休要说是农作物被吞食干净了,便是大树也被吃成光秃秃的,蝗灾造成的损失以至于并州、雍州北部发生了大饥荒。
苏威忽然想到一事,出列道:“圣人,臣记得凉州在大业元年也发生过蝗灾,可是后来不了了之,想来卫王有治蝗之法。”
杨广双眼一亮,向杨集问道:“卫王,你是怎么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