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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来(1 / 4)

乡下的春来得迟,已近三月,晨起仍是冷风料峭的。

顾锦荣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进门时,白生生的小脸蛋已然冻得红扑扑的,将凝未凝的鼻涕缩成一团,险险就要从俏生生的鼻尖掉下。

她母亲薛氏一面端来熬好的姜汤为其驱寒,一面赶紧用手绢将那团污物揩去——她顶见不得女孩儿脏相。

顾锦荣顺从地擤了擤鼻涕,待脸上收拾一新后,方展颜向薛氏道:“娘,今儿我割了好多猪草,明后两天都省事了。”

得意地将载得满满的箩筐放下——她觉得自己的运气好极了,本是贪看两只飞鹭走岔了道,结果误打误撞遇上一块水草丰美的湿泽,简直跟掘出了宝藏一般。

且喜的是还没旁人知道,她舅母那脾气,哪怕一草一纸都要来争抢的,生怕被捡了便宜去。

薛氏嗔道:“谁稀罕你受累了?女孩儿家家,不好好绣花习字,成日在外东奔西跑,我看你是把心玩野了!”

哪怕日子再窘迫,薛氏也没认真要女儿去做这些苦差事,她始终觉得女孩儿该以贞静贤淑为宜,规规矩矩的,将来许一门好人家才是正理。

责骂归责骂,眼看女儿指腹磨出的薄茧,薛氏又忍不住一阵心酸,拿了润肤的脂膏为她涂抹上去,纤纤玉手可是姑娘家必备的资本,千万马虎不得。

锦荣只觉手心麻痒痒的,却乖乖低头抿着姜汤,不敢挣脱。

她对薛氏始终有些负疚的情绪,不止因为自己占了这副身子,也因为顾薛氏待她真真不错——尤其在得知这母女俩的遭遇后。

顾薛氏原也是富商门第,虽比不得诗礼人家历代书香,然也蒙双亲如珠似玉一般娇养长大,又在及笄那年经由两家议婚,指给了故交顾氏之子顾震霆,婚后两人感情甚笃,还生了个玉雪可爱的女儿,谁不说他俩天造地设一双璧人?

然,世事终难料定,恰逢北狄人进犯,顾震霆作为前科武举人,又刚入了军营,理应当仁不让,这一去便是十来年。薛氏独自抚育女儿,从牙牙学语的稚童,到能熟读唐诗的垂髫之龄,其中心酸,实在难以言说!

后来公婆离世,底下两房分家,薛氏方带着女儿回新城投奔兄长,她当初因着新寡被邻里排揎,就连顾家长房都颇多闲话,直言她克夫命重,原以为这趟回来会好过些,哪晓得娘家境况不比当年,薛家生意日益破败,又赶上饥馑荒年,遇上来打秋风的穷亲戚,哪里还能有好脸色看?

其实顾薛氏并非白吃白住,虽是自家骨肉,每常往来打点一分不少,不但时时送些银钱礼品过去,每逢年节,给侄儿侄女们的红包也都是最厚的。然而天下事往往远香近臭,再怎么火热的亲戚,住上三年五载感情也淡了,何况她嫂子本就是个心眼比针尖小的人,逢上她跟薛蒙多说两句话,就疑心丈夫拿自家体己贴补幼妹去了。

如是种种,为避嫌疑,顾薛氏干脆带着女儿搬了出来,另找了间瓦屋寓居,日常虽琐碎犯难些,总比寄人篱下看人眼色强多了。

顾锦荣也是才发现她娘这么有志气,穿过来已经半年了,她原以为顾薛氏是个普通的村妇,哪知对方却分外开明,不但家中常备四书五经,还会盯着她记念背诵——顾薛氏自己当然也是懂得的。

锦荣只觉头皮发麻,唐诗宋词她约略记得几首,然而都是浅显易懂的,混不似上头佶屈聱牙,加上密密麻麻的繁体字看得人眼晕,于是数月以来,顾锦荣光顾着努力认字去了,遑论熟读成诵。

顾薛氏倒也没疑心她水平下滑,想来这阵子母女俩几经辗转,光为了生计发愁,该忘的不该忘早就忘得七七八八了。

顾锦荣看了成摞的书简,觉得自己实在不是考状元的材料,本想另辟蹊径,让薛氏找些偏实用的课本供她研习,但,顾锦荣发觉自己还是高估了自己,光一本九章算术就够她焦头烂额了——没有阿拉伯数字,文字都是竖排的不说,她也只懂简单的珠算,再复杂一些的算筹便望尘莫及了——更别提齐民要术天工开物等等。

顾锦荣觉得还是体力活更是更适合她,如今娘儿俩相依为命,她正好多了个不读书的借口。顾薛氏本来还想劝她回归墨香,打算为她分忧,然而到田埂上站了两个时辰,不出意料地晕倒了,实在是身子太弱的缘故,顾锦荣于是顺理成章接过了顶梁柱的职能。

她先到猪圈里去看了那两头养得白白胖胖的猪崽子,盘算着什么时候能杀了吃肉,又洒了一把黄黍米给门前散养的鸡鸭——这个就不用特意关着了,她发现村里的家禽都聪明得很,哪怕白日里逛得再远,夜里也会乖乖回来上笼。

当然,只要它们不去霍霍别家菜园的话,便都是些好孩子。

料理完琐事,顾锦荣正打算问问她娘中午准备吃什么,是下面条还是熬稀饭,忽一眼瞥见个身姿绰约的妇人腰肢扭摆向这头过来。

正是她舅母杨氏。

杨氏满面春风,顾锦荣看了却无动于衷,实在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本来杨氏对她们母女不闻不问,这半月来却来得分外勤快,回回都是精心妆饰,又堆出一脸浓浓的笑——让人很疑心她两颊多扑的粉会簌簌抖落下来。

顾锦荣心知肚明,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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