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徐凉,蝉鸣声渐渐无力。此时临近中午,在河北道行唐县的官道旁,有主仆五人正在一处茶肆歇脚。此处靠近小树林,绿荫茂盛,日影斑斓,穿林风最是惬意。从这个茶肆再往前走,要二十余里远才能再见到人家,所以茶肆的生意很是不错,现在就已经坐满了七八桌饮茶的客人。一名小二在殷勤地添着水。
这时又过来一队行脚的商客,有十五六人,均是轻衣小帽打扮。他们将几辆单车架在路边,围坐在就近的几张桌旁,叫了茶,边饮边低头商议着什么。
主仆五人坐的茶桌离路最远。居中而坐的公子二十五六岁年纪,剑眉朗目,面貌神俊,着两窠绫裹巾,圆领袍衫,一柄小巧的折扇把玩在手中,却不打开。左边坐定两位约四十岁年纪的中年人,一位皮肤黝黑,一位面色发黄;右边坐的是两位老者,年约七旬,白发均已是十之七八,一位长须及胸,一位颔下短须稀疏。四人均是仆人打扮,各背包裹。
长须老者轻扫了众商客一眼,探向公子低声说道:“少爷,这帮人衣服干净整齐,脚下还穿着靴子,定是从不远处来。而且鬼鬼祟祟,腰里都带了家伙,绝不是普通商客,我猜可能是太行帮的人,在这里有买卖。”
那公子神色不变,轻轻摆了摆手,示意几人静观其变。
五人饮足了茶,拿出一些精致的糕点来吃。忽听有马蹄声由远处传来,似乎跑得不快,而且听着很是沉重。过了约摸半盏茶,一匹枣红马到了茶肆边上。这匹马甚是高大,只是不知行走了多久,汗水早就打湿了鬃毛,身上沾满了尘土。四个马蹄儿走路颤颤巍巍,极力支撑。马上的骑者身高约六尺,身宽体壮,头戴黑笠帽,身穿青对襟,腰中挂刀,一张国字脸也是布满风尘,嘴唇干得发白。
骑者一眼看到了茶肆内装冷水的大缸,赶紧勒住马,跳将下来,大步迈到缸前,拽下挂在缸沿的大瓢,舀水便喝。
小二急忙跑过来,叫道:“这位客官,坐下喝杯热茶吧,天都入秋了,喝冷水闹肚子!”
这骑者并不答言,咕咚咚连喝了两大瓢冷水,然后又舀起一瓢,转身走到马前,让马来喝。这回小二可不依了,疾跑上前按住了瓢:“客官,这可不行,水缸里的水是给客人们喝的,怎么能拿来饮马?人和牲口不能喝同一缸水,这可是我们茶水行的规矩啊!”
骑者仍不答言,一巴掌随意伸过去,正推在小二胸前。这小二看着二十岁出头,很是敦实,却被骑者一下子推出十几步远,摔倒在地。“砰”的一声,头碰在椅子角上,顿时起了个大包。小二碰得“呀呀”直喊,抱着脑袋,眼泪都疼得流下来。
骑者并不理会,继续让马饮水。茶肆里的客人见状,却有些打抱不平的,嚷嚷道: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理?伸手就打人?!”
“快把瓢放下,人喝的水,你让马喝,岂不是拿我们也都当牲口了?!”
“岂有此理,报官报官,拿下这个强盗!”
……
骑者充耳不闻,眼见马喝完一瓢水,拍了拍马背,继续去舀下一瓢。
主仆五人只是若无其事地吃点心,并不理睬。
那队行脚的商客中,有一中等个子,身材消瘦的中年汉子转身面向了骑者:“耳六,本不想以逸待劳,想等你歇了会儿再拿你,可你既然如此不讲情理,也就别怪我们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