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都疼。
“啊——李长昼!我杀了你!”
“是你先动的手!”
兄妹俩你追我赶,大热天的,没几步就出了汗,身上像是要着火。
“休战,休战。”到了公交车站,李长昼微微喘气,又累又热,感觉随时要变成糊,瘫倒在地。
“回去再收拾你!”李浅夏拉着被汗水浸透的衣领。
她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瓶,扬起脖子,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
李长昼没力气说话,朝她勾手,示意自己也要。
李浅夏把手里的水递给他。
在他喝水时,李浅夏打量四周。
上午十点,医院附近的公交站台,没有一个人。
阳光刺眼,没有一点风,两侧行道树的叶子,就像画一样,一动也不动。
李浅夏侧过头,看见补充完水分的哥哥,呆呆地望着一处,热得有些失神的模样。
汗水打湿他的刘海,湿漉漉得让人想替他擦汗。
“我们,”她犹豫着开口,“要不打车回去吧?”
“嗯?”李长昼回过神,转过头来,“为什么?”
“太热了,公交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想早点回去洗一个澡,躺在宿舍吹空调,玩手机。”
李长昼想了想,打车是贵了一些,但这么热的天,妹妹想早点回去,也没必要省这笔钱。
他自己也想早点回去。
“好,”李长昼点头,“打车吧。”
他拿出手机,点开打车软件。
就在这时,从‘生活广场’开往‘科技园’的五路公交车,从被热浪扭曲的空气中,驶了过来。
“哦,来了,运气不错。”李长昼熄掉手机,放进兜里。
公交车平稳地停靠在站台,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我来刷公交卡。”李浅夏说。
“完了完了,明天太阳要从南边出来了。”
李长昼无法接受,平时总是想尽办法花他钱的妹妹,居然主动付车费。
李浅夏看了眼往车内部走的李长昼,没说什么,拿出手机,在机器上扫了两次。
公交车内没什么人,但没有因此吝啬冷气,内部冰冰凉凉,舒爽宜人。
李长昼拉着衣领,走着走着,视线忍不住投向公交车后门前的单人座。
一名少女坐在那里。
白色的法式衬衫,短袖,带褶皱。
深青色的束腰裙子,裙摆刚好遮住膝盖。
头上戴了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深深遮住眼睛,但光从秀气笔挺的鼻子、淡粉色如花儿一般美丽的嘴唇,还有白皙透亮的侧脸,就能看出这是一个美得不同寻常的人。
李长昼又往后走了几步,上了小平台,坐在右侧第一排,也就是少女左后方。
一头如丝绸般的黑直发,飘然如瀑布般垂落,发梢一直到腰际。
他终于体会到,高二夏天晚自习,那个看他看得入神的女孩的心情。
李浅夏走过来坐下,瞅了自家哥哥一眼,嫌弃又打趣地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
“唉,”李长昼叹气,往后仰头,用夏天吹空调的懒散语调说,“要是我有钱,能买得起房,买得起车,该有多好啊。”
“说不定她不要房,不要车呢?”李浅夏忍着笑。
“她要不要是她的事,我得有。”
“没有房,没有车,连上去要微信的自信都没有了?”
“自信满满!”李长昼很硬气,因为只有长得帅这一个优点,所以他是一个坚定的外貌协会人士。
作为一个外貌协会人士,长得又帅,怎么可能不自信呢?
只是偶尔,会想——要是再有一点钱就完美了,真的只是偶尔。
“听说现在一个体检配型合格的肾,如果找到好的买家,能卖80万呢!”
“女孩子也能卖肾。”
“又不是我娶老婆。”
“如果我们不是亲兄妹就好了,不要房,不要车,就能娶一个老婆。”
“没戏的。”
“你不愿意嫁给我?明明小时候吵着要和我结婚。”
“那是小时候,现在嘛……”
“现在怎么了?”李长昼好奇道。
李浅夏瞅了眼自己老哥的休闲裤,夸张地叹了口气,说:“你觉得女人会嫁给一个明明没有女朋友,却纵欲过度的男人吗?”
“那是个庸医!”
“人家说你很正常了,也没给你开药,赚你的钱,只是提醒你注意生活作息。”
“我就是不正常,谁要正常?!”
“对,你不正常,你只要快乐。”
“……你越来越不可爱了。”哥哥说。
“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妹妹回答。
说到这里,两人都没了力气。
身上的汗水被冷气吹干,睡意一下子涌上来。
李长昼眼皮越来越重,空调吹出来的凉风,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
快要睡着时,他隐约听见歌声。
(公交车、地铁、轮船、飞机,就像我们一样,注定要流浪。)
(总有一天,虽然不知道是何时,我们会成为真正的自己。)
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