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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草(1 / 2)

在上小学一年级之前,季长善一直以为自己属杂草。她的奶奶没有教过她十二生肖,幼儿园的小朋友说自己属这个属那个,季长善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一个小朋友大概认为她笨得可怜,竟然连属相都不知道,就大发慈悲地告诉她:“属相嘛,你像什么就属什么喽。”

季长善只能想到奶奶经常掐着她的脸颊,斜眼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原来她是属草的。她很纳闷,怎么别的小朋友都属小动物,就她属草。因为他们都有妈妈吗?

不对,她也有妈妈的。她妈妈长头发红嘴唇,笑起来很大声,只不过奶奶还说:“你妈又生了个丫头片子,不要你了。你没有妈妈了。”

这段记忆分明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是总有那么一些时刻,它会毫无征兆地突然重映。

季长善回过神,从湿纸巾中抽回手指,“我自己来就可以。”

她拽过彭朗手里的湿巾,三下五除二蹭掉那抹红印子。窗外建筑物飞速倒退,她偏脸去看,面孔的影子融进窗玻璃。路边栽灌木丛,绛城的绿化十分美观,一棵杂草也没有。

没有人需要杂草,自然不必为其遮风挡雨。季长善小时候没怎么受过爱护,少见多怪,长大了也不习惯旁人的温存体贴。

她跟老张说在前面路口放下她就可以,老张瞧着气氛不对,眼珠子往彭朗脸上抻。小彭总发了话:“我们结婚的事儿,还不方便让她同事知道。”

老张给彭家当了二十年司机,明白给有钱人干活儿最重要的就是少问为什么。他麻溜停车,季长善跟彭朗约好晚上见面的时间,拎着那份彭家资料下了车。

远方拐个弯就到,转角处立着垃圾桶,季长善顺手把湿巾丢进去。

“我可看见你从那宾利上下来了啊,aurelie。”

闻声抬眼,一个烫着深棕色卷毛的男人左手抄裤兜,右手捏杯黑糖奶茶,上身微倾过来,眼睛盯着宾利开远的方向,嘴角扬得很八卦。

季长善斜他一眼,绕开杜凯往前走,“你不上班,在这儿瞎溜达什么。”

“time for tea”杜凯摇摇奶茶杯,步伐晃荡着吸上一口,不经意瞅见季长善左手无名指上戴了枚鸽子蛋,“哟呵蓝宝石,您发财了还是怎么着?哦!那bentley送的是不是?我算看明白了,咱们aurelie铁树开花,枯木逢春了。要我说,那bentley看着可真不错,高眉骨深眼窝,你信不信他那鼻梁能当滑梯滑。爱情呀,多美妙……”

杜凯的父亲出自相声世家,他承袭了父亲的碎嘴子,却赶不上父亲幽默。季长善懒得听他废话,剥离鸽子蛋塞进包里,“是昨天没唱够《好心分手》,还是被甩的滋味儿不够苦。”

“智者不入爱河。”杜凯的眉飞色舞戛然而止,连走路姿势都倍显踏实稳重。

他呼噜噜吸完半杯奶茶,牙齿与黑糖波霸纠缠一阵,咽完了,嘴巴紧闭两秒,又开合三下,还是忍不住八卦:“你跟那bentley认识多久了?”

“昨天说上话。”

“一见钟情!坦诚吧,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没有。”抽空结了个婚而已。

“可是那bentley看着确实不错,斯文败类极了。”

季长善环抱双臂,目不斜视道:“你需要的话,我帮你们介绍一下。”

“但凡我喜欢男的,但凡。可惜了。”

杜凯无比真诚地叹气。他什么话都能接,季长善嫌聒噪,干脆闭嘴加快步伐。

她个子不高,但是走路生风,气场两米八。杜凯跟着她进了远方大门,一路同人打招呼,间隙不忘劝告季长善趁年轻享受突如其来的爱情。

他拿身边的事件举例。

九十年代的某个秋季,杜凯的父亲晃到美利坚打发时间,结识一说脱口秀的华裔女演员。两人在红叶纷飞的大公园探讨学术,他父亲一人分饰两角,捧哏逗哏来回切换,小曲儿唱得婉转悠扬;女演员向他展示口技与肢体幽默,把她母亲买了一卡车青苹果做酸溜溜的苹果派描述得惊天动地。他们都试图证明本方的艺术表演是喜剧之最,讨论着讨论着,唾沫横飞,脚步迈过沙地,迈过灰石板,在蹭过大理石地砖后,踩上酒店房间的波西米亚花地毯。

那位脱口秀女演员后来成了杜凯的母亲。杜凯调到绛城小半年,他父母的美丽邂逅已经叨扰季长善耳朵无数次。她连日久生情都不相信,更别提一见钟情。季长善让杜凯该干嘛干嘛,他怕季长善又拿财务说事儿,撂下一句爱神保佑你,速速溜了。

季长善去摁电梯,门开,陈月疏穿套白西装映入眼帘。

他打了条蓝领带,是去年他过生日时,季长善送的生日礼物。

那时候该有多笨。他过生日当天在魁北克,季长善接到他的越洋电话,交谈中总能听见一个小孩子的嬉笑声。他说他在看电影,家庭温情片,季长善竟然深信不疑。

眼不看为净,季长善撇开视线,预备等陈月疏出了电梯再进去。

他纹丝不动。季长善不想浪费时间僵持,坦然地走进电梯,陈月疏抢先一步帮她按了要去的楼层,季长善道声谢谢,背朝他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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