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家仆慌得立马蹲下收拾。若是往日,他定要被狠狠责备一顿。可今日曹况一言不发,好似懒得张嘴,有气无力地拂了一下手,示意他退下。
曹况刚一抬头,正巧目光撞见竹涣,这才缓过神来,起身问候了一声“竹大哥”。他朝门外瞥了一眼,问:“她……我二娘真的死了?”
竹涣点点头。
虽然早料到结果,但仍惊得曹况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我虽恨她,可并不是真的想她死。”
曹况心里甚至怀疑,柳氏是受了他的诅咒才死的。想到此,他忽觉浑身发冷。
曹况的惧怕不像伪装出来的。竹涣细细观察了一阵,问:“你最后一次见柳氏是什么时候?”
曹况暂且掩饰了一下惊慌,竭力回忆道:“那日,我从风回竹苑回到家,听家父说,二娘回娘家了。最后见她……应是前一天,来找时不羽之前。”
“她可有反常之处?”
“没留意!”
见竹涣沉默不语,曹况心下踌躇一阵,低声问:“竹大哥,时不羽真是凶手?”
竹涣料到曹况会向他打听此事,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时不羽不可能是凶手!”曹况毫不犹豫道。
“为何不可能?”
“他根本不认识我二娘,又怎么会杀害她!”
竹涣面对着曹况,坐到旁边的椅子上,斟了一盏热茶,望着茶盏中升腾起的热气,有意慢悠悠道:“兴许时不羽曾在街上见过你二娘,觊觎你二娘的美色,意图不轨,谁料错手将她杀害!”
曹况连连摆手,斩钉截铁道:“那更不可能!时不羽是……”他差点说出“女子”二字,顿了顿,见竹涣看过来,忙改口道,“时不羽是我的朋友,我了解他,他绝不可能干出这事!”
虽说曹况声称尤长安是朋友,可两人认识的时间毕竟不长,他却对尤长安的为人如此深信不疑,这着实让竹涣感到意外。
竹涣注视着曹况,心下怀疑,道:“柳氏是你二娘,她遇害,你不但不为她伤心难过,反倒替时不羽说情?”
竹涣的逼问,使得曹况有些始料未及。他没有遮遮掩掩,直言不讳道:“她是我二娘,又不是我亲娘。如今她不在了,我倒觉得清静。”
曹况嘴上说恨柳氏,可眼底仍难掩哀伤。柳氏生前,父亲便对她宠爱有加。如今她一死,最为伤心的莫过于父亲。曹况隐隐担心起父亲的身子,于是向竹涣告辞。
待曹况出了门,容景自言自语:“这个曹公子怎么看起来怪怪的?”
此时,茶已经凉些了。竹涣呷了一口茶,问:“哪里怪?”
容景摩挲着下巴思索:“说不上来!总感觉他有事隐瞒……”
竹涣也察觉到这一点,只是未声张。曹况隐瞒的事兴许与尤长安有关。
他们二人走出竹篱屋,在门口撞见两个妇人,正东张西望,似乎在找人。
沈氏见出来的是竹涣,认得是竹氏少主,迎上去问候。竹涣想起,方才和尤长安在墙根下说话的女子,正是她。
“这位嫂嫂找我家少主有事?”容景开口问道。
沈氏轻轻点了一下头,望着竹涣,开门见山道:“竹少主能否让我见见时公子?”
竹涣略显惊讶,问:“你因何要见他?”
“方才我捡到时公子的随身之物,想还给他!”此时,沈氏手里攥着一样物件。
竹涣蹙了一下眉,道:“时不羽现在关系到一桩命案。恐怕不能答应你!”
沈氏不是那种强人所难之人,思量了一下,道:“那就烦请竹少主代我还给他!”说罢,将那物件递过来。
竹涣接过手,看了看,是一个红玛瑙手把件,形似鲤鱼,之前未见过此物。
“这真是时不羽丢失的?”竹涣问。
“不会错!我曾见过时公子系在腰间!”沈氏想起那日在算卦摊的情景。
竹涣见她如此笃定,也就不再怀疑,又问:“你与时不羽是如何相识的?”
“我们和时公子是在算卦摊上认识的。是吧,沈妹妹?”丰腴妇人站在一旁,忍不住插话。
沈氏微微颔首,两侧脸颊泛起红潮。她不愿提及那日的事,生怕丰腴妇人再往下说,没了避忌。她向竹涣道了声谢,赶紧扯着丰腴妇人走了。
望着二人匆忙离去的背影,容景拍了一下脑门,忽然嚷道:“我想起来了!难怪她看着眼熟。她是刘屠户的妻子沈氏!”
“刘屠户?”竹涣停顿片刻,问容景,“他们夫妇二人感情如何?”
“听说还算和睦,难得见到二人吵架。少主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
竹涣心想,难道是我误会时不羽和沈氏了?他低头看红玛瑙手把件,陡然瞅见缝隙里有个红点,凑近细看,竟是血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