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昉摇晃着手中的杯子,这是他第几杯浊酒,他自己也数不清楚。只是照着小时候偷学的法子,摘下一些不怎么丰满的稻谷,自己酿自己喝,就算浑浊不堪,但好歹也算是酒,一个人在这里守着,几乎都忘了时间,一杯就可以将整个鬼城午门熏得醉意朦胧的气味,令他很是着迷。
夏天的大漠温度直逼人体的温度,幸好鬼城午门内冬暖夏凉,吴世昉打着哈欠,在鬼鼎前面无所事事。
吴世昉心血来潮的时候会捏几个泥人,分别取了好多名字,但基本上第二天就会将他们的名字忘却,从而再瞎起一通。虽然名字很随意,但是泥人还是看得出是男是女。吴世昉总会在细节的地方很仔细,这也是他能几十年来不至于癫狂的原因之一。
吴世昉比起对男性泥人说话,更喜欢女性泥人交流,虽然对着男性泥人,吴世昉可以口无遮拦地喷着脏字,对女性泥人说话彬彬有礼,但若那些泥人有灵,都会明白,吴世昉是假正经,内心疯狂着。
吴世昉很讨厌夏天,大漠中的阳光过于刺眼,反正也没有第二个人,于是吴世昉每天起床会把一些穿不着的衣裳整整齐齐在门外排开,遮挡着每一寸阳光。偶尔会掀开一个角,探头出去看看外面一望无际的黄色和渴死在大漠里的动物。
然后捡回来烤着吃了,将骨头扬在风里,第二日就被风刮得影子都不剩。
偶尔会有小鸟停在自己的衣裳下乱叫,吴世昉并不知道这种大漠里的鸟叫什么名字。只是觉得每天早上会有爪子刨墙的声音让吴世昉很火大,起身掀开衣服,惊起一阵羽翅扑闪,久而久之,吴世昉就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了。
其实,吴世昉很贪睡,可是睡眠不长,将一般人的睡眠时间分为两段,丑时到辰时,午时到酉时吴世昉就很满足了,反正醒来的时候还是看着大漠发呆,不如睡着做着各种千秋大梦比较开心。
吴世昉的床头放着很多书,今天看这本很快,记性也不错。他从锦绣国出发的时候带了一车的书,但是十年没到就全部看完了。于是吴世昉开始自己写书,但没多久纸张也被他写完,只得在沙子中埋头书写,风一吹,全散了,但吴世昉并不觉得可惜,毕竟对他来说,观众也只有这天这地和这数不尽的黄沙。
吴世昉是个很怕麻烦的人,除了那一件事无能为力之外,落得现在这个下场,自己倒是觉得无所谓,只是偶尔有一天的夜里,梦到被自己抛弃的妻子和孩子,眼角总有些东西不争气地流下。但是第二天醒来,吴世昉又回到那种迷迷糊糊,万事不管的个人世界中去了。
毕竟,在这里,真的是只有他一个人的世界。
吴世昉其实会很多才艺,不过都是半吊子;吴世昉长得不矮,可惜一吃就胖,大部分时间都是个胖子;吴世昉身边曾经女孩很多,但他做梦都是他爱的那个新娘子。
现在是他的故事,好香好香,梦里的吴世昉在吃鱼香肉丝。
当二百年一遇的沙尘暴来临的时候,吴世昉突然很想去以前的家看一看。于是赶在黄沙漫天之前,一个人背着简简单单的行囊,几个起落便远离了鬼城午门。毕竟,这是他这一辈子唯一能离开鬼城午门的时日。
吴世昉之前的记忆随着年纪渐长开始变得模糊,只记得父亲会在练武结束后带着自己去一个小花园,一边是密封的墙,墙的那边似乎可以听到河流的声音。而花园里面有个新奇的玩意,被人叫做旋转木马,但都是女孩子在玩,锦绣国的男孩从小就被教育得骑着真的骏马到处扬沙驰骋。吴世昉摇了摇头,想到了那个为国捐躯的父亲,开始惆怅,自己的孩子回忆起自己这个当爸爸的会是什么映像,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虽然吴世昉知道锦绣国上下都对他很是崇拜,但是这对他来说,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只为自己的孩子做过一件事情,就是取了一个吴亦然的名字,然后,便再也没有然后了。
到锦绣国都城的时候恰值入秋,吴世昉很小心地在衣服外面披了一件袍子,就迎着风去了。这件袍子看上去很新,吴世昉没穿过几次。他很宝贝地一直锁在柜子里,毕竟是她亲手缝制的,吴世昉在鬼城午门舍不得穿。
吴世昉是个很固执的人,很容易钻牛角尖。比如一定要吃到什么什么美食,比如一定要追到哪个哪个女孩子。结果饭吃到了,女孩子也娶到了,孩子也有了,自己只能远走西方。
吴世昉租了一头小毛驴,慢悠悠地靠近都城。他并不赶时间,看着远方的土城墙和刺眼的阳光,吴亦然眯着眼睛突然觉得很有实在感。身边各路行脚商风风火火地超过吴世昉,好奇地回头看着这个不修边幅的家伙,而吴世昉却依然笑得漫不经心,任凭小毛炉一脚深一脚浅,慢慢走得不亦乐乎。
吴世昉忽然想到小时候和一个姓沈的兄弟一起学的骑马,当时两个人刚学会骑马,就绕着都城乱窜,如同刚会走路的孩童,兴奋不已。结果一周之后,马被两人骑坏了,折了一只腿,父亲只能忍痛将马杀了。吴世昉学乖了,自己存钱买了一头老马,从此再也不骑快了。
虽然,吴世昉每次上马前都会对着老马的屁股闪一个响亮巴掌。
城外的道路吴世昉很熟悉,但是一进了城,吴世昉就傻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