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种苏故意停了一停,卖关子般,见李妄朝他看来,方继续道:“……下院中笔匠一名。”
李妄:……
秘书省下分院不少,笔匠乃其中最末等官阶,人员众多。
种苏:“从九品呢。”
“实不相瞒,家中捐来的,\"种苏低声道,“让燕兄见笑了。”继而想到一事,眼中露出茫然:“他们说大阵仗,为区区九品小官,能弄出多大阵仗?长安官署当真负责,却委实令我惶恐呐……嗯?燕兄你在笑?”
月光从屋顶破洞洒下,种苏无意一瞥,看见李妄似乎嘴角微扯,像是在笑,转瞬即逝。
“没有。”李妄漠然道。
种苏怀疑的打量,总觉得受到了莫名的嘲笑,却没有证据。说起来,认识这么久,还从未见李妄笑过。
李妄双眸低垂,看也不看种苏,站起来,将小小的□□放入衣袖,匕首则握在指间,径直走到门边。种苏也轻手轻脚过去,小心站在门侧,朝外探望。
外面已只有四个留守之人,正站在高处,为下山还未走远的同伙望风。
“官不在大小,各尽其能便是。”李妄看着外头,话却是朝种苏说的。
“谢燕兄宽慰,不过我没什么野心,”种苏与李妄各据破门一侧,耐心等候,极低声的交谈,“能来长安见识一番,便已知足,若能一睹当今天子圣颜,就更值了——燕兄也没见过皇帝陛下吧?”
李妄微微一顿,答道:“不曾。”
种苏点头,“想也是。我们这皇帝,从未有画像流出,亦不爱出宫巡游,可当真神秘。”
民间传言,哪怕因国事,譬如祭天之类的出得宫来,也从来端坐马车中,帷幔重重,无人能一窥天子真颜。像种苏这等小官,即便能够上朝觐见,也只能站在后头,远远看上一眼。
“史上多少皇帝都喜欢微服私巡,出宫游玩,咱们的皇帝怎就不一样。燕兄你说,皇帝终日待在宫中,不无聊吗?”
门外那四人还未进屋,聚在一起,正在商议什么。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有什么稀奇的。”李妄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平淡道。
“话不能这样说。所谓春有百花秋有月,而年年岁岁又不同,这天底下好玩有趣的事多了去了。”种苏说道这里,倏然想起眼前这人平素也是不怎么世出的,便低声道,“燕兄日后若方便,可以多出来走走。我带不了皇帝,倒可以带燕兄逛逛长安城,一起吃好吃的,玩好玩的。”
“有人陪着,是不一样的。你会发现,很多事很有趣。”
本是凶险的境况,却因两人喁喁私语般的交谈冲淡了不少。月光透过门板缝隙照在两人的脸上,两人脸上明明暗暗,有种不真实感。
李妄没说话,既没答应,也没不答应。
就在这时,外面四人分开了,两人走向后山,想是去巡视一圈,便只余下两人,一人钻进小屋,轮换值守。
种苏知道,是时候了。
马上要正面交锋,种苏不由有些紧张,幸而李妄在,又安心不少。
李妄身上始终有种从容的气场,但之前多少显得有点漫不经心,或者说无所谓的感觉,然而一旦行动起来,整个人顿时又不一样,眼神瞬间变的犀利果断,犹如未出鞘的剑,亦如荒野中潜行的豹。
仿佛一切困境都不在他眼中。
然而下一刻,李妄忽然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