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递来了帖子？”
穆二夫人本就在气头上，又与穆十娘积怨颇深。
一听见‘老宅’两个字，她立刻就如爆竹桶沾了火星般炸了，“给我丢出去，现在立即丢出去，丢得越远越好，不要让我看到一丁点边角。”
“平时把人扔在这鬼地方不闻不问，就当没这一门嫡亲的亲戚，没这个亲二伯母似的，连遇事让人回去住两天都不肯。”
“一到有了丁点儿成绩，尾巴翘得老高的时候，就记得要找我这二伯母炫耀，记得给我这个亲戚递帖子了。”
“真当谁稀罕似的。”
门房瘸腿老兵翻了一个大大白眼。
你若是真不稀罕，又怎么会叽叽歪歪这么多。
因知晓老宅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复命，穆二夫人又特地扬起帕子，指桑骂槐地训斥门房的人道，“说了多少回了，在我们家做事要机灵着些。在门房呆上一天，拿一天的银子，就要动一天的脑子，替这个家看好了门。”
“咱们这种门第各类杂七杂八的邀约帖子多，都是极寻常。你们这些人就更要长眼睛拿得住，不能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揽。”
“听见了么？”
“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生，是老大媳妇后来招进来的吧？难怪了，一心想要走的人了，又怎么会给府里好好谋划呢。”
“真真是两个冤孽，好歹曾经是婆媳一场，回去了竟真舍得把我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里，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门房瘸腿老兵只是撇了撇嘴，继续不作声。
——大奶奶与三奶奶还在家时，你可是一口一个娶错了媳妇，往家里搬了两个不安分的搅事精，半点不见一丝婆媳情分呢。
穆二夫人不知门房大爷心内腹诽，只觉得越老底心内越烦躁，随口又发泄着骂道：“还愣在哪儿做什么，还不快给我出去，把劳什子破帖子扔了。”
门房瘸腿老兵转身退了出去，却并没扔掉那一张帖子。
果然……
过了不到一刻钟，院子里又传来了穆二夫人的声音：“对了，刚才门房上那个谁，把穆十娘那张帖子给我瞧瞧。我倒要看看她这回又要作什么夭。”
周围丫鬟仆妇神情都无半分意外。
门房瘸腿老兵翻了一个白眼，拿了早准备好的帖子进去了。
发过一番邪火后，穆二夫人情绪总算能冷静些了。
坐在偌大园林中央的海棠树下，让丫鬟们在古井里打来一桶桶水晾着，用大扇子给她扇着凉风，穆二夫人来回翻看着那枚帖子，语气里难掩酸溜溜的。
“那丫头如今可真是阔气了。”
“这帖子上头的山水画竟是珍宝阁徐师傅的手艺。徐师傅作画最是讲究浅淡疏远与意境晕染，旁人一眼就能瞧得出来……”
“哎哟，这帖子用的是银霜纸就算了，宾客名字上头居然还都鎏了银粉。”
“又是山水画、又是银霜纸、又是银粉的，旁的不说，光这一张帖子都值几分银子了吧？”
“我怎么记得为给这温泉拍卖会造声势，穆十娘那丫头可是给全楚京城数得上的高门都发了帖子的。”
“这、这、这小丫头出手还真是大方啊。”
若在两个月前，养尊处优不理世事，一意诚心向佛，视金银为阿堵物的穆二夫人是绝不肯相信，她会小家子气到算三房一个帖子用了多少银粉，使了多昂贵的银霜纸，并因此大骂穆十娘败家子的。
可世事弄人沧海桑田。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在她努力端着表面的风光霁月与尊贵作派，实际上早已因花钱太大手大脚而闹了亏空，拿不出下个月赁屋子的钱，与一大屋子丫鬟仆妇护卫钱，甚至过两日的买米买菜买肉钱时。
看到穆十娘竟有这么多余钱，花在这一张堪称骄奢的帖子上，她心内又如何能不冒酸水。
“可见那小丫头这回是挖到一座金山了。”穆二夫人有心想揉一下帖子泄愤，却终究舍不得糟践这么好的东西，只好酸溜溜地小声嘟囔着，“听说那鬼獐子山有十多座温泉，如果真正拍卖起来，少说也能卖一百万两银子呢。”
“一百万两银子啊。”
“从前一整个穆国公府家底都没有一百万两银子呢。”
“同样是经历了一场抄家，当初我藏得银子比这小妮子还多一些，怎么才短短两个月，区别就能这么大呢？”
“难道真是这小丫头更聪明些？”
“哼，除了对待长辈尖酸刻薄，的确比寻常人多长了两个心眼，我也没怎么看出来她聪明在哪儿了呢。”
……
“二夫人！”
“二夫人，不好了。”
就在穆二夫人对着帖子愤愤不平时，门房瘸腿老兵忽然快步奔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张精致帖子。
穆二夫人心情不好，刚准备借故骂他两句，就一眼看见了他手上的帖子，察觉出了不对。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