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郎君？
骆皓宸过来了？
“快把人请进来。”穆十娘顾不得没看完的情报，就要一下子站起来，亲去门口迎接。
临走前，她还不忘吩咐道，“傲霜，再洗一碟子荔枝与葡萄，仔细用井水冰镇过了。”
“这么热的天，一路过来必定热坏了。”
刚迈出一步时，她忽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低头瞧了一眼，又抹了一下脸，朝水盆里照了一下。
七月酷暑天气，温度实在过于闷热，穆十娘在家为了避暑，面上并未涂任何脂粉，只一张脸素面朝天。
这便也就罢了。
她为了在树下贪凉，还只穿了一件半旧粉紫抹胸襦裙，与一个乳白色满绣金线的云肩。
这套衣服美则美矣，却露出了一大片瓷白细腻的脖颈，如小山般起伏的锁骨，和两条如玉如藕般的乳白手臂。
大楚虽风气保守，对女子约束颇高；但也并非全然野蛮无理压抑人欲，会在某些地方流露出自由空隙。
譬如偶尔天热时，或者七夕乞巧与元宵灯会时，时常会有闺阁女儿家如此装束出门的。
可穆十娘却从未在骆皓宸面前穿过。
上辈子，她头几年深受烧伤折磨，身体满布着烧伤疤痕，唯恐丑陋的自己吓到旁人，自然无论四季炎凉，都会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后来她烧伤渐渐好转，疤痕也在骆皓宸帮助下，逐渐从狰狞可怖恢复到了寻常。
她又发现了自己喜欢上了骆皓宸。
因为自卑、因为孤独的求死欲、因为怕骆皓宸伤心，她一心只想压抑这份情感，不让任何一个其他人知道，反而愈发将自己裹得严实了。
这辈子重生以来，她延续了上辈子惯性，每逢见到骆皓宸时，都会打扮得格外规矩正经。
所以，上辈子她见过高洁、温柔、骄傲、冷漠的骆皓宸，每一次都出众得如同谪仙，清冷得如祁连山巅一抹雪。
但骆皓宸却没见过这样的她……
这样……没经历过那些磋磨与伤害，正值十五岁的青春年华，容貌姝丽肤白胜雪身材袅娜，日常时一举一动都是绝色，略一打扮更是光彩照人姿容姝丽的她。
要不，就这么穿出去？
想法在脑海里徘徊了一瞬，穆十娘终究还是抵不过自己薄面皮，红着一张脸，急声唤着傲霜。
“快去把我柜子里那套轻红罗衣取来，这套衣服实在太羞人了，我不能就这么去见骆郎君。”
傲霜却未依言去拿衣服，而是拿出了一开始就准备好的脂粉，将她摁在了桌上，飞快替她描眉扑着粉。
“小姐，您不记得了吗？那套青红罗衣被虫咬出一个小洞，奴婢两天前拿出去让人补了，一时半会穿不了呢。”
“奴婢瞧着您身上这套挺好的，只肖再补一些脂粉与眉黛，您就必定如那九天下凡的仙女似的，让骆郎君看得挪不开眼呢。”
穆十娘一听那套青红罗衣不在了，登时就有些古怪地怀疑：“衣服真的不在了？”
傲霜眉眼笑得弯弯的，动作利落地给穆十娘补着妆容，一口笃定地道：“不在了。”
然后她又故意低声叹道：“旁人都是女为悦己者容，小姐您每次见骆郎君，却穿得那般严肃古板，连涂脂抹粉都不愿意。”
“得亏是骆郎君了，要是个其他人，定然就要以为小姐是厌了他，故意疏远着他，不愿意看见他呢。”
“怎么会！”穆十娘当即反驳出声，随即又有些犹豫地问：“我每次真的都穿得太严肃古板了吗？”
动作麻利地给穆十娘补了一个妆，傲霜涂好了朱红口脂，眉眼笑得如弯弯月牙，一口笃定地道：“古板的确是古板了些，只是小姐生得天然绝色，再古板都是好看的。奴婢猜，骆郎君定也是这么觉得的。”
“画好了。”然后她笑眯眯地将穆十娘推了起来：“小姐快去见骆郎君吧。这墨锭子长街的宅子可比不上国公府。”
“再磨蹭一会儿，骆郎君只怕就要到门口了。”
穆十娘瞥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穿着轻薄绮丽襦裙，施满了精致妆容，果然光彩照人比寻常更冷艳三分。
——也是骆皓宸从未见过的样子。
轻轻咬住了嘴唇，穆十娘任凭耳朵尖害臊地烧了起来，终于还是扭头朝门外走了过去。
都、都已经这么熟了。
骆皓宸应该不会惊讶了吧。
……
事实上，骆皓宸非常地惊讶。
不止是骆皓宸、连七豆与正美滋滋吃着生肉的谛听，看见提着裙角匆匆而来的穆十娘时，都一瞬呆滞地张大了嘴。
咔哒——
这是七豆下巴脱臼的声音。
吧嗒——
这是谛听口中肉块掉下的声音。
说时迟那时快，肉块落地的一瞬间，不等谛听反应过来，几只早已觊觎多时的小犬就一拥而来，迅速叼走了肉块，迅速一哄而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