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静悄悄的,墙角的大铜鼎里白烟袅袅,那是薰的佛手柑,经过晾制的柑皮磨成粉,倒进铜鼎里,底下用微火薰着,甘冽的佛手柑香弥漫在屋子的每个角落。
皇帝处理政务的时侯,没有人敢喧哗,有人在门口悄悄探头,查赤那瞟了一眼,轻轻走了出去,那人附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遂退开,查赤那转身进了屋,依旧立在皇帝身侧,目光往皇帝脸上挪了挪,皇帝没抬眼,淡声问,“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查赤那说,“有人惹皇后娘娘生气,正挨板子呢。”
皇帝哦了一声,依旧没抬眼,“哪个不长眼的惹了皇后?”
查赤那踌躇了一下,“是南原送来的美人。”
皇帝写字的笔滞了一下,终是抬起头来,眉心几不可察的拢了一下,“她怎么惹着皇后了?”
“说是对皇后娘娘无礼,还动手打了娘娘身边的银月。娘娘怒了,叫,乱棍打死。”
皇帝握着笔,目光笔直的望向窗外,过了一会,说,“舞跳得不错,就这么死了有点可惜,传朕的旨意,留她一条命。”
查赤那应了是,亲自出去传令,皇帝开了金口,皇后不会不给面子
,蓝姑娘算是捡了一条命。
皇帝的旨意传到行刑的地方时,蓝柳清已经奄奄一息了,一声“棍下留人”,侍从的棍子便顿在半空,没有再打下去,若是再晚来一刻,躺在条凳上的便是具尸体了。
皇后脸色不太好看,皇帝一般不过问这种小事,也不会拂她的面子,明摆着,蓝柳清已经入了皇帝的眼。
皇帝拂她的面子,她却不能不买皇帝的账,虽是夫妻,也是君臣,她不敢抗旨。
——
蓝柳清醒来的时侯,没看到熟悉的账顶,只看到团花结成的账幔,因为伤在背上,必须趴着,她的头是侧在一边的,她微微勾唇,刚要抬手臂,牵扯到伤口,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外边的侍女立刻挑了账子进来,“姑娘醒了,可是要喝水?”
蓝柳清说,“我饿了,想吃饭。”打晕过去,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她当然饿了。
德玛和卓丽有些惊讶,挨了打的人醒了不哭哭啼啼反而要吃饭,背上伤痕累累,血迹斑斑,蓝柳清的表情却跟没事人一样,气定神闲。
卓丽说了声好,立刻出去给她弄饭菜,德玛则搓了帕子给她擦脸和手,看一眼她背上的伤,轻声问
,“姑娘还疼吗?”
蓝柳清说,“没有想像中的疼。”比起她遭的罪,这点疼痛真不算什么。
德玛轻轻擦拭着她的手,“姑娘真坚强,还以为……”话说到一半打住,笑了笑,没再继续。
蓝柳清问,“还以为什么?”
德玛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抿了一下唇,“他们都说姑娘是南原的公主,公主不是金枝玉叶吗,怎么会不怕疼?”
蓝柳清淡然道,“和死相比,这点疼就不算什么了。”她撑起身子动了动,换了个舒服的姿式,“给我抹的什么药,凉嗖嗖的。”
德玛说,“太医来看过了,给姑娘抹了玉肌膏,去淤生肌最好不过了,还能缓解疼痛,说是皇上御赐的。”
听德玛提起皇帝,蓝柳清没有说话,只把头扭向里面,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赌对了,皇帝果然舍不得她。
德玛还在喋喋不休,“今日奴婢真要吓死了,幸亏陛下出手相救,姑娘才能逃过一劫,临走前,奴婢是怎么叮嘱姑娘的,皇后娘娘跟前不得无礼,你怎么还打上了呢?陛下要是不出手,今日姑娘就活活给打死了呀,奴婢知道姑娘出身高贵,心高气傲,可今时不同往日
呀,姑娘……”
蓝柳清没有打断她,任她去唠叨,直到闻到饭香才把头扭过来,说,“扶我起来吃饭。”
德玛说,“姑娘坐不得,还是奴婢喂姑娘吃吧。”
“不碍事,坐不得,我可以站着,站着吃得多些。”
德玛只好把她扶起来,蓝柳清膝行至床边,伸出一条腿穿鞋,扶着德玛的肩借力,另一条腿也慢慢拖下来趿鞋。
卓丽已经摆好了饭菜,因为受了伤,她准备的都是清淡的菜,稍有油水的只有一小碗肉羹,蓝柳清直接端起碗,用勺子把肉羹全吃光了,伸着碗道,“还有吗?”
卓丽和德玛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卓玛才接过碗,又去给她弄了一碗回来。
蓝柳清吃完饭,在屋子走了几步,无奈药效过了,疼痛感慢慢加重,她只好停下来,回到床上躺着,疼着疼着,又睡着了。
皇帝进来的时侯,屋里一个人都没有,他径直走到床边,撩了账子往里看,蓝柳清趴在床上,脸朝外,睡得正香。
皇帝揭开薄被,轻轻扯起袍子看了一眼,明明账子里幽暗,他仍看得出那肌肤赛雪,如上好的羊脂玉一般细滑,只是血痕交措,有些结了痂,颜
色更暗,触目惊心得来,又让人生了怜悯。虽没有伤到筋骨,这一背的血肉模糊对一个女人来说也够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