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树自焚的余波未了,又出了一件怪事,说是城郊有户人家的母羊产下了双头羊。这个消息一冒出来,立刻传得沸沸扬扬,蒙达人信佛,信一切神灵鬼怪,却最忌双头怪,认为那是可以吞下天地的妖,加上神树刚刚自焚,仿佛是一种征兆,闹得满城百姓人心惶惶。
蒙达皇帝听到消息的时侯,正在喝茶,惊得手一震,茶杯落地,摔了个粉碎,清脆一声响,侍从跪了一地,大气也不敢出。
兰妃的脸色煞白,惊呼道:“陛下,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皇帝冷沉着脸,看不出表情,半响,他仰头望着大殿的顶子,那上头描金绘彩,仙子踩着祥云,彩带飞扬,脸色恬静,望着不远处的双头蛇怪,那蛇怪吐着信子,被一群天兵用降妖绳套住,仙子口吐天火,烈烈的烧向双头蛇怪……
皇帝抚着大姆指上的扳指,玉石冰冷的触感让他惶然的情绪慢慢沉绽下来。
双头怪是凶兆,为人不耻。
他冷声道:“叫太子来。”
御前总管乌特敏亲自去传令,很快,太子便到了,皇帝摆摆手,让所有人都出去,却呆呆的坐着,久久不说话。
太子小心翼翼看着他
:“父皇传儿臣来,可是为了那双头怪羊的事?”
皇帝把目光从殿顶的彩绘上收回来,问道,“你怎么看?”
太子想了想,说,“双头羊是凶兆,但我蒙达朗朗乾坤,岂会因一只双头羊而失福,儿臣这就派人去把那怪羊杀了,做场法事,让它永世不得超生。”
皇帝有些怔怔的,转着板指,“杀了就没事了吗?”
太子愣了一下,“父皇在担心什么?”
“先是神树自焚,后有双头怪羊,”皇帝喃喃自语,“难道我蒙达的气数已尽?”
太子一惊,“父皇!”
皇帝却摆摆手,“若不是天意,必是有人作怪。和老天比起来,藏在暗处那些魑魅魍魉更让人防不胜防。”
太子讶异道,“父皇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皇帝问,“那日围场上的刺客有眉目了吗?”
太子垂下眼帘,“儿臣无用,只知道刺客是两个人,一人行刺十四弟,一人弄断栅栏放百姓入场,趁乱逃走。观台的看客很多,还在排查之中。”
皇帝叹了一口气,“那神树是自燃,还是人为放的火,查了吗?”
太子的头更低了一些,“这个……儿臣还在查。”
皇帝不悦的
看了他一眼,“平日见你办事还算妥当,这回怎么了?手头的案子没一件有眉目的,双头怪羊的事交给上林军去处理,海莫图会有办法的。”
太子挨了训,不敢吭声,低低的应了声是。
白千帆见太子回到东宫愁眉不展,问道,“殿下可是遇着难事了?”
昆清珏贵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皇帝称寡,他称孤,平日里遇到什么事,喜欢闷在心里,极少与人谈起,但白千帆这个人似乎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朝她靠近,他竟然愿意向她吐露自己的心事。
白千帆最是会安慰人的,说,“这才过了几天啊,皇帝陛下也太心急了。”
太子苦笑,“为人臣子,替君分忧是份内事,是孤无能,不能替父皇分忧。”
白千帆说,“最近事都赶一块了,皇帝陛下大概有些着急上火,殿下让人弄些下火的食膳给陛下用,大约就会好些。”
太子有些好笑,听白千帆的口气,好像只要皇帝吃了下火的食膳,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他发愁不光是因为皇帝的训斥,那些麻烦事一日不解决,总是令人头疼的。
白千帆把手背在后头,望着窗外出了一会
神,“殿下刚下说城郊出现了双头羊?”
太子叹气,“是凶兆。”
“我还从没见过双头羊,真想去见识见识。”
太子迟疑了一下,装作没听到她的话。
白千帆回过头来,“殿下,我能去瞧瞧么?”
“凶兆,有什么好瞧的。”
“我是东越人,不信那个,就想见识一下。”
太子不吭声。
白千帆朝他拱了拱手,“殿下,我在此打扰数日,是时侯要走了,这就告辞。”
太子微微张着嘴,这人真是个直肠子,不让她去看双头羊,立刻翻脸,从她进宫到现在,他一直以礼相待,自然不想为此伤了和气,他还是没说话,只皱了皱眉头,表达自己不满的情绪,识趣的应该赶紧见好就收,不要弄得彼此下不来台。
偏偏白千帆直愣愣的看着他,等他的答复。
太子沉了一口气,又沉了一口气,他现在虽然还不是天子,但储君的怒火亦是难以承受的,这人就不怕死吗?
白千帆见他久久不答,不耐烦的催促一声,“殿下?”
太子当真要让她气死了,偏偏眼下还不能撕破脸皮,攻心者为上,才能得到他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