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梧桐油绿的枝叶还在热辣的夏风中摇曳,曾经以为还很遥远的毕业与别离已在陈伊万的眼前了。去年她才与学长蒋文宇告别,今年此时,无论心中如何不舍,都将迎来与朝夕相处四年的同学们来一场盛大的告别了。
陈伊万和同学们在宿舍区指定的地点完成集合后,向着学校为他们八系毕业班近四百人准备的毕业聚餐场地走去。八系的毕业聚餐被恰巧安排在了陈伊万最喜欢去的第五食堂里。
当陈伊万跟着同学们一起走进第五食堂时,眼前的情境让他们瞬时纷纷鼻翼酸涩起来。离别和奔赴远方的豪迈已如万马奔腾般冲向了每位同学的心头。
上千平米的第五食堂里原本一排排有序摆放的就餐桌椅被层层叠起收在最里侧靠墙的位置,进门右手墙面上高高悬挂着红底白字的巨型条幅,异常醒目地书写着:某某大学八系01级毕业生毕业会餐。
食堂场地中央呈辐射状排列着几十张大圆桌,每一张圆桌都覆盖着极具仪式感的深红色丝绒桌布,四角低低垂下,几乎触到被水冲洗过的洁净地面上。围绕着圆桌一圈是摆放间距恰好的十二把黑色折叠椅。红丝绒的早面上已经布好了若干冷菜,啤酒和可乐成打着静静端放在一角,正中央还摆放着一瓶白酒。
顺着大门入口处左手向里的靠墙处,整齐码放着几百箱啤酒,它们与从食堂门口依次汇入的同学们彼此互视后形成了巨大的冲击力,似乎早早做好充足的准备,随时将自己化成最后一捧热血,送给这些离别后即要出征的同学们。而第五食堂那位高大微胖的大师傅则领着一众工作人员立在打饭的玻璃窗内,整装待发的准备随时递上下酒的大菜。
“不行了,眼泪要下来了。”
“看起来系领导要带着咱们今天是不醉不归了!”
“有冤的,有仇的,今晚都一并报了。”
“什么都报了,咱们今晚这是一笑泯恩仇!”
“太快了,四年这就过完了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过的……”
“真不想走呀,没待够呢……”
“我是够了,我想早点工作,给我爸妈寄上我的第一个月工资……”
“对对,咱们也要打算一下以后的事情了。”
“莱蒙,我看你这是打算一出校门就结婚吧?”
“哪能呀,结婚哪有那么容易,我这一穷二白的,人家姑娘愿不愿意都不知道,我且得奋斗几年呢。”
“哎,原本以为还很遥远的事,现在就都在眼前了……”
“别想了,今晚先喝个畅快再说……”
……
人群中你一言我一语中,他们即为未来而至激动着,又为离别而来伤感着,一时间,往事如烟,五味杂陈。
待同学们按照各班主任老师的指示,纷纷入座后,会餐仪式也就正式开始了。
已染上些许白发的系领导带着一众老师和各班主任、辅导员在前排条幅下站定。一番沸腾的讲话后,举杯为同学们送上了“展翅飞翔,鹏程万里”八个字,言罢便率先干了手中的啤酒,引得众同学们一阵掌声。
“这系领导每年都在同一时间里灌下这‘展翅飞翔,鹏程万里’的酒,是不是还挺无趣的。”陈伊万对着身旁的韩美琪小声咕哝着。
“管那么多呢,反正每年听到这些话的都是不一样的人。”
“说的也是。”
“伊万,你说这系领导是不是也挺有成就感?”
“什么成就感?”
“年年都送走这些奔赴祖国四面八方的人才呀。”
“那也不一定都是人才,肯定还有‘废才’!”陈伊万想起自己小时候常常被父亲定义为“废才”,一撇嘴道。
“‘废才’?”
“对呀。”
“陈伊万,你这脑回路倒常常清奇。”韩美琪用手肘戳了戳陈伊万叹道。
“我这哪里是清奇,这是亲身经历呀!”
“亲身经历?没听你说过呀,快讲讲。”
“你还是好好听系领导讲话吧,我都被感动了呢……”陈伊万转了话题道。
韩美琪远远看了看面颊绯红的几位系领导咬了咬唇角道:“我就没有……”可那双杏眼中却已蓄了晶莹剔透。
众同学见领导们都已举着空杯了,纷纷站起身也干了手中那杯热血的啤酒。对于他们来说,在这里渡过了从少年长成青年的四年,度过了一生中最为珍贵的求学岁月,经历了每一寸奋进的难忘光阴,也品尝了成长中的酸甜苦辣、喜怒哀伤,无论“人才”还是“废才”,他们最终也都超越了原来的那个自己。
餐桌上的菜式动得很少,墙面上整箱码放的啤酒却飞速地一列一列向下消失得很快。班主任不知何时高挽了刚才还一丝不苟的白色衬衣袖,扯开了纽扣已经变身拆箱达人,正以惊人的速度帮忙将箱中啤酒拎出来递给了辅导员,再由辅导员和其他老师奔忙着墩放在了同学们的桌上。
经过两个多小时,在场的同学们没有东倒西歪的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