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陈伊万从梦中醒缓过来,侧目忽然发现病床边正坐着一个人。那人戴着一幅金丝边框眼镜,微笑着正正看着自己,再仔细看去,竟是蒋文宇。
正于梦境与现实切割的惶惑间,陈伊万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紧紧抓着蒋文宇的手,慌忙将手抽了回来,一时惘然。侧过头,眼睛看向了窗外,月白色的窗帘缝隙外仍是漆黑一片。
“你醒了?你好些了吗?”蒋文宇望着陈伊万,眼里似经历过了几番滋味,又奇怪地透着某种温柔的希望,笑容挂在嘴角处。
“呃,是你呀?你来了多久了?”陈伊万惊讶中,更有些不知所措。
“我傍晚来的。”蒋文宇仍保持着那绅士的一笑,递过了拿在手上多时的几张纸巾。
“傍晚?……现在几点了?”陈伊万感到一阵困惑,接过了蒋文宇递来的纸巾,擦去了额头上沁出的细密汗珠。
“你睡了一夜又一个白天了。你是昨天下午住进来的,我今天中午才知道你住院了。”
“呃,是哦……”陈伊万侧了侧身,身体如泥一样绵软而沉重,但不似之前那般的疼痛了。
“我竟睡了这么久……”陈伊万眼睛再次看向病房中唯一的那扇窗户上悬挂的窗帘,喃喃道,“我爸爸妈妈呢?”
“我让他们回去休息了,他们在这里已经熬了一夜一天很疲惫了。”蒋文宇一边应答着,一边将陈伊万手中拭了汗水的纸巾又拿了回来,转了身丢去了垃圾桶里,复转身继续问道:“睡了这么久,你应该饿了吧?刚才医生来过了,说你体温降下来了。”说完,又深深看去陈伊万一眼。
陈伊万忙躲了蒋文宇投来的眼神含糊应道:“呃,我爸妈回去了。……谢谢你了,怎么又这样麻烦你呢…..”回应间,忽想起一个多月前在体育场附近蒋文宇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心中涌上说不出的苦涩来。
“美琪呢?”陈伊万又问道。
“跟你爸妈一起走了,她这会儿去吃饭了,估计晚点还会过来看你的。”
陈伊万点了点头。此时她也感到肚子里空空的,于是轻声道:“我是有点饿了。”
“知道饿了是好事!”蒋文宇眼中闪过一道喜悦的光亮。
“那你等着我,我现在去给你买碗粥,很快就回来。”蒋文宇面色溢上盈盈笑意柔声道。说罢便已起身朝着病房门口走去。
“对了,你想喝甜粥还是咸粥?”蒋文宇忽又站定了脚步回头问道,没等陈伊万回答便又自言自语道:“不不,得是白粥,你现在最好不要喝那些带调味的粥。”
说完,蒋文宇又微笑着看了陈伊万一眼,便加块脚步离开了房间。
看着蒋文宇掩了门出了病房,似有什么冰凉湿漉漉的液体正从陈伊万的眼角处滚下,她连忙用手掌轻拭了一下,又垂了眼帘看去,原来那竟是她自己的眼泪。
未等将凝在手掌的这滴眼泪擦去,却又一滴从脸颊处落下来。此时,陈伊万才明白,这么多天来她一直痛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而是自己的那颗心。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陈伊万一定愿意,高三的那节数学课,李梓不要高光出场,那样她就不会看到她的这位“上神真仙”,也不会让李梓在落日余辉中给自己讲数学题,就不会有那场万箭穿心的班会。李梓便不会自责,他们二人也不会相拥。李梓的妈妈不会责怪怨怒自己的儿子,李梓亦不会在自己的母亲和自己之间痛苦辗转,而自己此刻便不会心恸。
泪水止不住地顺着陈伊万的眼角处滑下,如线。
在医院治疗了几天后,陈伊万高烧转了低烧,低烧也终于渐渐全退了。此后的化验结果显示她的白细胞和中性粒细胞指标都慢慢回升了,脊椎穿刺结果也显示陈伊万只是普通肺炎,并没有其他顶顶可怕的病症。那天的化验单是大概率因为持续低烧反复吃了太长时间抗生素导致的。
伊万妈妈在主治医生那里拿到化验单结果时喜极而泣。
“不过,陈伊万同学现在免疫力还比较低,肺炎的也需要时间治愈,就继续再住院治疗几天吧。”医生最后给出了确诊和治疗说明。
“还好,还好,不是韩剧,要不得多狗血!”陈伊万靠在病床上,轻捶着胸口道。
“就是,就是,你可把我们都给吓坏了。”一旁的韩美琪挑着那副极美的杏眼连忙应道。
“莱蒙把我都快烦死了,那几天我难受得都睁不开眼睛,他一天天在这里上窜下跳的。”
“他那是为你着急。我觉得莱蒙挺仗义的,那几天他急得到处打听哪个医院能治你的病呢。”
“这首席闺蜜果然是没什么可挑剔的。”
陈伊万知道了自己的最终诊断后,也算长长疏了一口气,与韩美琪两人好好痛叹了一番小小年纪的人生不易。
这天下午伊万妈妈在病房里照顾着仍在打点滴的女儿。坐在病床一侧座椅上的伊万妈妈盯着针管里缓缓落下的点滴,又细细望去日渐康复的女儿,心中甚觉欣慰,嘴角处挂着微笑。陈伊万则斜靠在床框上一手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