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八月中旬,陈伊万最终收到了西梁本地一所二本院校的录取通知书,将于九月初报道。
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些时日,最为高兴的人便是陈伊万的父亲了。伊万爸爸逢人便有意无意地将谈话重点最后落在了“我女儿考上大学了”,引得无论对话的人是谁都会一阵夸赞,伊万爸爸便强按耐住脸上的喜色忙言不由衷道:“不理想,不理想,也就踩线过的……”
对陈伊万来说,收到录取通知书却没有显得那么开心。短暂的惊讶过后,便明白这份通知还意味着别离,与这个班级里一起同窗了十二年的同学们最终的别离,也是与自己整个少年时代的别离。
陈伊万要说再见的人里最为重要的一个便是她的同学加闺蜜,唐欣。
唐欣的父亲是福建人,中国人讲落叶归根,唐欣爸爸一直想回归故乡。就在这年高考结束后不久,经过多年努力的调动终于有了结果,不日便会举家搬回厦门。唐欣的高考成绩也很理想,被上海的一所大学录取了。这一切可谓双喜临门。
八月底的夜晚,空气中已经有了浅淡的凉意,与这凉意相匹配的还有少年心中淡淡的忧伤。
陈伊万和唐欣两人相对而坐在大院中心花园里的紫藤架下。紫藤花不在了,还有满园的月季花和香气浓郁的茉莉花。
“阿欣,你还记得吗?”
“记得什么?”
“初中那回,你说给我画妆,咱俩在你家偷偷用你妈从德国带回来的化妆品,画得跟两个鬼似的,还跑出来炫耀。就坐在这里,结果把路过的那位super老奶奶楞是吓得猛一哆嗦……”
“哈哈……记得,怎么不记得呀,老奶奶对咱俩说:‘我的娘呀,这俩娃是咋了,在哪儿跌了这一跤呀?’……”
“哈哈哈……”
两个似姐妹一样的同学坐在这紫藤架下,脑中一时间闪过了许多的少年趣事。
“伊万……”
“嗯。”
“我明天就要出发去学校报道了。”唐欣穿着一条淡紫色的大摆连衣长裙,静静倚靠在长椅上,望着坐在她对面的陈伊万,终于还是率先开口说到了有关别离的话题。
“知道。”陈伊万垂了眼帘低头轻答道。
夜色下,陈伊万穿着一件纯白色的短袖t恤,搭配着一条膝上的浅色牛仔短裙,脚上是一双灰蓝色的坡跟凉鞋,手中正摆弄着一片落叶。
“我去学校报道以后,我爸妈开始准备搬家了,他们应该最晚10月份就回厦门了。”唐欣用手抚了抚额角,将顺滑的短发习惯性别去一边耳后,继续道:“……我以后就不回西梁了。”
“嗯……”陈伊万没有抬头。
好一会儿,陈伊万将那手中的落叶来回翻转着,喃喃道:“唉,以后我从学校回来就见不到你了,我要有心事该找谁去说呢?”说完,满脸怅然将那片落叶扔去了一旁,落叶在远处路灯的散光下翻转着缓缓落在了脚下。
“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的确就难了,唉。”唐欣若有所思,语气里涌上忧伤。
陈伊万伸手抚着身旁支撑花架的立柱,立柱上久未刷漆,略有些斑驳。抬了眼借着夜晚的路灯和夜色仔细看着斑驳的一处,幽幽道:“长这么大,咱们班里的同学还没有这样分开过,现在这就都要各奔东西了。”
“嗯,是要各奔东西了。”唐欣闪了闪那双水汪汪的眼眸道。
“我以前从没有想过‘各奔东西’这个词到底意味着什么,现在终于知道了。”陈伊万缓转头望向对面的唐欣。
“我知道的。”唐欣沉思着略点了点头。
“我不大喜欢这种感觉。”陈伊万看向头顶紫藤花架上垂下的绿色枝条,那些幽香四溢的紫藤花曾经就挂在这里。
“没事,伊万,我们可以写信、打电话什么的。暑假了你有时间还可以去上海找我玩儿的,去厦门也行。”唐欣拔了拔声调,努力遮掩着心中的许多思虑。
“对啊,我还没有去过上海呢,更别说厦门了。”陈伊万眼中掠过一丝发现新大陆的新奇,只一瞬,却又黯淡了。眼睛穿过头顶的紫藤花架,望向闪烁的夜空,眼泪已悄悄溢满了眼眶。
唐欣轻抖了抖身下漂亮的大裙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至了陈伊万身旁。
“咱们……就说到这里吧,我得回去再整理一下行李了。”唐欣显然已经感受到陈伊万的那份不舍,一时也觉得心头酸涩,想尽快结束这个让她们都各自伤感的话题。
“那你先回吧,我在这里再坐一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还挺凉快的。”陈伊万仰面仍望着夜空,可以回避看向唐欣。
唐欣默立在紫藤架下,将手搭去了陈伊万的肩膀迟疑片刻又道:“伊万,以后别总傻乎乎的,自己要知道保护自己。”
陈伊万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那落日余晖的走廊,当然还有那堂班会,并紧了紧眉轻声道:“嗯,我知道了。”
唐欣立在陈伊万面前,一时沉默着。
“阿欣,你赶紧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