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色的墙面上映出了母亲的模样,陈伊万抬目望向那温暖的剪影里,泪珠如线般顺着眼角处再次滚落。
此刻,陈伊万既不能跟母亲哭诉自己在班会中究竟遭遇了什么;也不能找班主任解释;更不能去质问李梓:你怎么不帮我澄清?因为事情的源头原本就是自己。她以为自己只是找学霸帮助讲题和补习,却并没有想过原来是自己打扰了同样需要备战高考的学霸同学,自然更无法想象会被班主任马老师以这样的方式狠狠中伤。
还未过十八岁生日的陈伊万,自然还无法明白成年人的世界里诸如“前程”、“利益”这些词汇究竟都代表些什么,更不会知道这番命运的手并不是少年的自己所能知悉与洞察的。她只能躲进自己的房间,用身上的毯子掩盖着“流血”的伤口,她只能躲在母亲的剪影里舔舐着伤口。
母亲的温暖这一次没能帮她治愈。
这一夜是这样的漫长。
就算每每期末考砸被父亲定义“废材”,就算高考临近如黑云压顶,都没有失眠的陈伊万,人生第一次品尝到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赤裸裸中伤的滋味,也第一次品尝到了失眠的滋味。
窗外不知何时落了雨,雨下得很大,噼噼啪啪地打在窗玻璃上,时而急促袭来,时而又渐行渐远。只这一夜,紫藤花架上的紫藤花便被风吹雨打着,落满了一地。虽然只是五月底,这一季,花开的紫藤却已不再了。
李梓提着书包回到了家中,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那晚都没有跟母亲再说些什么,他知道再说什么也都无益,更于事无补。
对于李梓来说,唯有按照母亲的期望考取那所目标大学,为班主任争取不会预留备胎的“年级第一”,做众人眼中期望的那个“状元”,便是唯一能与他们,当然也包括与自己母亲对话的筹码。清冷的少年在自己的成长时光里,又多了今夜的冷酷和无眠。
第二天,雨过晴天,万里无云,一切皆如常。
陈伊万按时起床,按时背起书包上学。上课、复习、题海;回家吃饭,又复回学校上课,复题海。同学们看到的是依旧的陈伊万,灿烂的笑容仍在,像是昨日什么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只有陈伊万自己知道,夜晚是难以入眠的入眠……
如果人类对痛的记忆能够分出级别来,那少年的痛一定会是记忆最长久的那一种。
当然,相同的也还有李梓。
这天下午自习课后,陈伊万跟着唐欣离开了教室,出了校门走至柿子树下时,手向书包侧面一摸,发现自己的水杯忘带了。
“阿欣,你先回吧,我得上楼取一下我的水杯。”陈伊万一边向唐欣挥了挥手说道,一边掉转了方向,向着教学楼折返走去。
班会之后,李梓不再是下午自习课后第一个离开教室的人了。他有时会在教室里自己的座位上坐上一会儿。有时会选个立柱旁的走廊水泥扶墙边默立着,目光透着清冷,或是俯瞰脚下那片塑胶操场,或是远眺西去的斜阳。有时川云姬也会与李梓一起并排站在水泥扶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什么。
“川云,……你赶紧放学吧。”李梓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天空,脸颊上面无表情。
“我才不急呢,我那么早回去也没事,我奶才不盼着我这么早回去闹她呢,嘻嘻。”川云姬勾着嘴角,一脸邪魅顽皮着笑答。
川云姬掉转了身体,与李梓两人紧挨着一正一反靠着那水泥扶墙。李梓两手搭在扶墙上,清瘦的身形立得十分端正,愈加显得挺拔。而川云姬却将一只臂肘随意地挎在水泥扶墙之上,歪着那副急需正骨的身形,扬着他那张玩世的笑脸,盯着从他俩眼前匆匆来去的同学们。
“你还是走吧,回头被……看到了,又是一场麻烦。”李梓像是轻声叹了一叹,将目光从远处缓缓挪向了学校的大门口。
“嘿,我怕什么,什么时候有我川云怕的!”川云姬说着却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调,汇了嘴型吹了一声邪魅华丽的口哨,似乎生怕从他们身旁走过路过的同学听不真切。
刚巧走至近旁的同学被川云姬这句话一惊,先是一顿,然后余光怯怯着慌乱扫过川云姬和李梓两人,佯装着尴尬一笑,立马低了头加块了步速离去了。
“算了!”李梓没有再作声。
川云姬侧转过头,瞅了瞅李梓那张脸,那俊俏有棱角的面庞上还是清汤寡水般的面无表情,便扭回头如有所思。
过了片刻,见李梓不再同自己讲话,川云姬只得悻悻道:“算了,那我还是走吧。”说着,脚下摇晃着总算立直了身体,将撂在一旁的书包懒懒地拎起,又语意曲折地拍了拍李梓的肩头道:“别瞎想了,你也赶紧回吧。”
班长薛萧从教室里走了出来,看见走廊里的李梓和川云姬,径直过来问道:“李梓,还不走呀?”
“嗯。”李梓也并不回头。
川云姬已挪步转向了薛萧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向李梓的背影努了努嘴,两人眼神对视的一瞬间都无奈地略摇了摇头。
两人又等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