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砌泥炉子,最需要便是黄泥巴。
但在农村这里,别的东西不多,黄泥巴肯定是遍地都是,随处可见。
周母用铁锹从菜园子挖了许多过来,堆成一个小山丘,又在中间铲出一个圆坑,陈香往里面加水。
周父在一旁指点:“再加点。”
“好。”
陈香点头应着,又到了一些水。
周母将黄泥和水搅合在一起,问道:“大贵,你看看用不用再加点稻草?”
“加点吧,那样瓷实些。”
“我去找稻草。”
陈香自告奋勇,去拿稻草。
她一路小跑,出了篱笆院外再往东不远,就是大片大片的田地,地里有散落的稻草,经过一整个寒冬的霜雪,这些稻草皮实又耐烧。
陈香捡了许多回来。
把稻草砍成一段一段的秸秆,放在泥巴里。
然后看着周母一铁锹接着一铁锹,把这些泥巴和稻草搅合在一起,周父干不了这样的重活,但也闲不住。
把那辆三轮车推出来,开始简单打扫起来。
周父摸了摸车把,叹息道:“这车都二十多年了,还是我娶你婆婆时的彩礼,当初盖家里这三间土房用的土,都是这辆三轮车一车一车拉回来的,可给我们家立了不少功!”
周母歇了口气,瞪了老伴一眼:“你当孩子的面说这些干啥!”
陈香还挺爱听,笑着说道:“那个年代能用三轮车做彩礼,说明爸你当时的条件不错啊!”
周父咧嘴笑了,方脸上有了一丝小得意:“那当然了!”
“那个时候,全村人就只有我一个在砖厂上班,还是国企的,旁人挤破脑袋都进不去的。”
下面的话,周父没说。
但其中辛酸已经在这个中年男人的脸上一一浮现。
一开始给了至上的荣耀,后来又一下子推入泥潭,不仅如此,还让周围一切随着他一点点下沉,被泥潭裹挟,抽不出手脚。
陈香抿抿唇,指着地上搅拌好的黄泥,问道:“爸,你看一眼泥巴这样行吗?”
她开口,分散周父怀念过往的悲伤情绪。
周父闻言走过来,弯下腰抓了一把黄泥,用力砸在地上,那团泥巴摔成一个饼状。
男人点点头:“可以了。”
泥巴和好了,接下来就要往三轮车上砌炉子。
周父作为主力,周母和陈香在一旁打下手,没几下子,炉子的底座就已经有了雏形。
陈香从来没弄过这玩意儿,有些好奇,闻道:“爸,这得做多大的呀?”
周父想了下:“得做到能够放十几个地瓜那么大!”
陈香蹙眉沉思了片刻,忽然响起了前世街边卖的糖炒栗子,炉子上放着大大的铁锅,里面是半锅的沙土。
然后再把板栗放在锅里,和沙土一起翻炒。
只有这样的糖炒栗子才是正宗的。
她思索许久,把这件事和周父说了一遍,最后再提起自己的想法:“如果在炉子上放在一口大锅,再放入沙土,把地瓜埋在里面。”
“利用滚烫的沙土闷熟地瓜,这样卖相也能好看一些。”
周父蹲在黄泥堆旁边,双手都占满了湿糊的泥浆,听了后,他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思考陈香说的方法。
一旁的周母扬着笑意,叫起好来。
她身后碰了碰丈夫的肩膀,说道:“小香说的这个办法好啊,咱们年轻那会儿不也把土豆埋在灶洞里,用余火慢慢烤,你忘啦?”
周父抬头,看向妻子:“那能比嘛!这是要拿去卖的。”
“先试试吧,反正家里还有一口破锅,就在那呢!”周母指了指他们身后。
陈香回眸,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发现靠墙根儿放着的酱缸上,的确倒扣的一口铁锅。
常年被雨水侵袭的铁锅已经锈迹斑斑,但整体来说还是完好的。
一直被周家当酱缸盖子用。
周母走过去,搬起铁锅放到他们的脚边,敲了敲锅沿儿的地方,发出清楚的金属声响:“就是这里磕掉了一块,用来炒沙土正好。”
周父抬起头,看了一眼儿媳,问道:“小香,试试?”
“试试!”
说着,一家三口又开始准备起来。
周父负责继续把泥炉子砌好,等到里面的泥巴都自然风干了就可以正常使用,而陈香和周母两人去房子后面挖了一大袋的沙子回来。
随便捡几块砖头搭一搭就是一个简易的小灶台。
她们婆媳二人再把铁锅架上,用石头把里面的锈迹磨了磨,一切准备好,才把干净的沙土倒在锅里。
周母停了一下:“先这些吧,太多了热得慢。”
陈香点点头:“那我取一些地瓜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