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带来的潮湿要墙壁都跟着湿气弥漫。
屋外的羊蹄角花半开不开,结成的果实已然转黑,沉沉地压着树梢。
蚊子兢兢业业地工作着,扰人清梦。
天气太过潮湿,盖在身上的一方薄被都跟着沾染了潮气,要顾汐忍不住眉头紧锁,顾汐才睁开眼,便半梦半醒地打起了蚊子。
她身处的这间房屋,面积并不算大,谈不上什么装修,看着很简朴。
房间的家具大多是新的,上头贴着的喜字很是显眼,就连顾汐刚刚盖着的那件小被子,都是红的。
这房子透露出一种“旧瓶装新酒”的味道,虽然家具都换了新,但就看这地面、墙面,便能大概地有个这个家不算富裕的判断。
顾汐心里有了估量,不紧不慢地坐到了梳妆台前。
梳妆镜的顶部同样贴了“囍”字,清晰的镜面正好呢个照出顾汐的所有神情。
镜中的这姑娘五官端正,是脸上略有肉的五官,笑起来应该很讨喜。
但这会可看不出什么喜悦,顾汐伸手摸了摸眼睛,原该是双漂亮杏眼的地方,现在略微红肿,这一看就是哭得狠的。
这应该是才结婚的婚房。
这猜测很快就得到了验证,桌上的玻璃下面压了张结婚照,照片是有花边的款式,“丈夫”并不算太丑。
照片上原身的笑容羞涩又明丽,和现在哭得太过厉害的模样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发生了什么?
顾汐半猜着便等来了沙沙。
沙沙欢天喜地:【宿主,这个世界很稳定,我现在给您传递记忆!】
顾汐立刻应下,临接收记忆前,不忘和沙沙念叨一句,最近几个世界,主角的经济可大多不太宽裕。
等接收完记忆,顾汐便说不出话了。
和原身记忆中的悲惨人生相比,这糟糕的家境,居然只能算最“轻微”的一项了。
……
狭窄逼仄的房间里,空间的利用几乎到了鬼斧神工的地步。
贴着墙的位置最底下是张简单的木架子床,支撑床铺的床脚被改成了铁的,床的高度极低,和地面之间只留下了不到半米高的空间。
这张木架子床的地上却还有床,是后世流行的上下床的概念,但两张床并非一体,而是生生焊接上的,床铺旁的梯子都用的是草编的绳梯,两张床的间隔很窄,住在最底下的人别说是跪站起来了,就算只是想挺直腰板坐起,那也基本不太可能。
而在这张床之上,却还有一张床,床铺的设置方式和下方的大致雷同,唯一的区别就是还特地选了足够粗的麻绳捆系着房梁和床铺,看得出主人对此的安全也很不放心。
三张床都是“半截”的单人床,宽度只许人躺着,想要翻个身,都得靠挪移来调整出空间。
另一侧的墙面,一半是被靠墙堆叠起来的柜子;一半的空间,则靠墙放了两章长桌,可以用来写字。
中间的过道几乎等于没有,拉开收在桌下的椅子,想要坐好,基本背就要抵着床铺了。
现在这狭窄的过道上,硬生生地挤下了四个人,他们各自坐在小板凳上,神色惶惶。
吊梁上挂着吊扇不太新,正在使劲浑身解数地旋转好提供哪怕仅有一丝的凉气。
“妈,你说句话。”开口的是苏尔。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在抽条的时期,略显得有些小的衣服贴合在身体上,反而衬出了他的干瘦。
方翠云低头,两手互相绞着,蜡黄的脸上满是茫然的神情,原先本应该担起主心骨担子的她,这会却怎么都立起来。
苏尔很着急:“妈,大哥这样,我们可怎么办?大哥怎么能干出这样的事情呢?”
他语速很快,这要不是屋子里没空间,他能立刻站起来团团转:“他这样,和直接要了我们的命有什么区别?”
方翠云嗫嚅着嘴唇,看向二儿子,眼中便立刻有了泪花。
她同样想问,大儿子怎么就能干出这种事呢?
她其实下意识地第一反应,是想让二儿子别说大儿子的坏话,可别说二儿子了,就连她对于大儿子的行为也无法接受。
二儿子说得哪有问题?大儿子这不就是要他们去死吗?
“这丧良心的啊……”她伸手锤着胸口,喘着粗气,双目含泪,“这个家是拖累他了,可他怎么能这样呢?”
苏姗赶忙递过搪瓷杯子:“妈,你喝一口,现在不是着急生病的时候!我们得先想想怎么解决。”
苏姗不到十二岁的年纪,脸上却是和年纪并不相符的坚毅,从眉眼便能看出,这小姑娘是能吃苦的。
“大哥这样对我们也就算了,这样对大嫂,实在是太过分了。”苏姗下意识地回头看向家中另一个房间,虽然隔着门板,她也透视不到大嫂那的情况,“但妈,现在事情已经到面前了,我们得想办法解决。”
她学着大人的语气说话,只是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珠子中,是藏不住的心虚和慌乱。
六岁的苏丝还不能明白眼前发生的一切,只得抓住母亲的衣服,不知所措。
“大嫂会不会走?”苏尔想了想,肯定道,“大嫂是一定要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