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没有。”只是一片昏昏沉沉的黑暗, 没有任何的颜色,一切的事物好似都是静止的,他似乎也没有感受到时间的流逝, “但是醒来就能看见朔的话, 姑且算是做了一个好梦。”
“那样岂不是每一个都是好梦?”源满朔的眉眼弯弯,绝口不提都发生了什么,连自己的心情都没有流露出分毫,“想要吃点东西吗?”
“不用了。”除了疼痛之外,源满仲几乎感知不到自己体内发出的信号, 其他的一切欲求好像都变得微弱。他偏过头来,即使只是这样一个轻微的动作, 却像是有人在撕扯着他的神经一样,但表现在他脸上却只是睫毛轻轻颤了颤, “我有错过什么吗?”
“什么都没有。”源满朔这样说道, “上皇陛下已经彻底失败了,齐河天皇正在清缴残余的势力,一切都是按照预想的那样发展的…”
源满仲听着源满朔的声音, 却有些轻微的走神,他能够感受到自己就像是个沙漏一样,咒力带着他的生命一起, 从缝隙中淌了下去,可能只需要几天的时间,所有的一切都会沉积在底部, 在这里留下的只会是一个空荡荡的身体, 他忽然开口说道:“抱歉, 朔。”
源满朔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似乎有些措手不及, 一直平稳的语气出现了些许无措与困惑:“兄长?为什么要…”
“因为似乎还有很多答应了朔的事情没有完成。”源满仲一件一件地数过去,新做的点心还没有尝,早就做好的风筝一直没有放起来,哦,对了,他们之前还发现了几颗没见过的种子,准备春天的时候种下看看究竟是什么,应该会是很好看的花吧?不过最主要的果然是…“我本想等到你行冠礼的那天,可以亲自为你加冠,可惜现在看来…”
源满仲曾经期待了好久,也准备了好久,有次无意间让源满朔撞见,顿时让他产生了一种对自己年龄的怀疑:怎么回事?不是还有好几年吗?怎么现在就开始找人制作衣服了?还有好几个样式?兄长,我还会长高的,现在是不是太早了点?
后来他就听之任之了,总归也不影响什么,而对于源满仲来说,他无数次想过那会是怎样一种盛景,从那之后就意味着朔真正地成年,可以走上台前了,可是现在…
“这没什么可抱歉的,兄长。”源满朔握着源满仲的手,即使外面烧着炭火,还有着厚厚的帘子的遮挡,他却依旧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身体中央像是漏了一个大洞一样,冰冷的寒风从中吹过,发出了呜呜的哀鸣,可他只是敛下眉眼,平静而又温柔地说道,“现在就来加冠吧,就现在。”
“葵。”
“是,朔少爷。”葵低着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头上的饰品轻微晃动着,匆匆地走了出去,只有当源满朔从她手上接过装有头冠的盒子时,才能够看到她仿佛在被水洗过之后,没有整理好而皱皱巴巴的衣袖。
源满朔抿了抿唇,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转身走回源满仲的身边,手指拨开盒子上的挂锁,一层一层将里面的绸缎打开,然后将头冠轻轻地放到了源满仲的手上,浅笑着说道:“虽然肯定没有兄长所想的那样盛大,但是有兄长在,还有赖光、穆彦叔叔和葵…”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想该怎么表达,最后还是笑了出来,低声自语:“已经足够了。”
“兄长。”源满朔缓缓地跪坐了下来,他的双手放在腿上,看着烛火在地面上摇曳的影子,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请为我加冠吧。”
源满仲的双眼只能看到模糊的光影,身体也虚弱得不成样子,但他还是握紧了拳头,手臂用力地撑在床榻上,他拒绝了葵的搀扶,坚持着一点一点地坐起身来。
额前的汗水淌下来,呼吸声略显沉重,每一个动作都让他的身体发疼,但源满仲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伸出手来,在捧来的水盆中认真清洗了自己的双手,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干。
他伸手拿起头冠,指腹略微用了点力在上面摩挲着,然后目光缓缓下落,却只能看到在光线中源满朔不甚清晰的轮廓。
源满仲的手落到源满朔的头顶,手指动了动,在上面轻抚了两下。源满朔放在腿上的手骤然收紧,在一片沉默之中,他慢慢地抬起胳膊,手指触碰到了源满仲落在自己头顶的手背,然后轻轻地覆盖了上去。
要是能看到就好了。源满仲遗憾地想道,他从没想过会这样早,早得让他都来不及准备,或许他有万千个理由来为自己开脱,可事实就是:他得丢下他们了。
丢下一切,去往他们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姗姗来迟的另一个世界的尽头。
但如果是朔的话…
源满仲安静地想着,带着绝对的骄傲和自豪,他可以对每一个人说出,朔在他的心目中就是独一无二的,没有任何人可以与之媲美。
所以…
他挽起源满朔的头发,捧起头冠,落在源满朔的发顶,停顿了片刻后,他缓缓地收回手,目光像是在认真描摹戴上头冠后的源满朔的样子:“朔。”
“我在,兄长。”源满朔抬起头看着源满仲,眼睛仿佛一片宁静的湖面,只是上面积了一层厚厚的雨云,不知什么时候,风一吹过,就会有淅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