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家奠仪式上阴阳先生从黄表纸上翻来的文绉绉的说法,母亲是驾鹤西归了,但于我自己来说,我更喜欢用通俗的说法——母亲死了,我甚至拒绝使用显得委婉与书气的那种说法——母亲是作古抑或仙逝。因为死字有一种强调和直面的坚强,它使我在痛苦与悲伤的同时也有一种浴火重生的涅槃感,更使我醒时梦中都怀带这悲哀的苦痛之时,也常常迫使自己去思考人生的某种终极意义。
母亲死时,大门上的挽联是我自己题写的,内容是从一本对联书上翻来,叫“无路庭前重见母,有时梦里一呼儿”。我觉得这一副对联能恰如其分地表达我的哀思,是的,从此,再也不能看到母亲在灶台锅边收碗拾筷和在庭除阶檐扫地喂鸡的背影了,只有在某个惊觉的梦中才有可能听到母亲一声不舍的呼唤,忽然之间就觉得失去了一点什么,而且是那么地值得眷恋的东西,永远也找不回来了。常常地,在从思南回家的时候,看着上面逐渐开始由黄泛白的纸,读着上面的文字,不觉就在突然间心里一酸,有了一种悲凉的情怀,眼里也不自觉地泛起一泓的晶莹,心里不由得想起了曹孟德的一句诗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