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猛双眸亦是泛了红,隐隐透着泪意。
“殿下亦承认,自己判断有误,战事指挥不当,为了给偏头关阵亡的将士以交代,殿下甚至赤身在雪地里,受了整整五十军杖。”
“那又如何?你我同在军中,如何不知军杖甚有讲究,看着血肉横飞,内里却没有什么损伤。他是一军统帅,谁敢真的将他如何?何况,你说他觉得朝中有人与北狄勾结,他之后为何不查?你说他未曾拿偏头关与北狄交易,为何偏头关一破,宁王妃就安然无恙回来了?自然是因为,那所谓的有人与北狄勾结,不过只是幌子,真正与北狄勾结的人,就是他。”
“你是当真鬼迷心窍,说不通了。你怎知殿下未曾调查?只是那人既然能和北狄勾结,必然藏得极深,殿下行事间便更加谨慎罢了。何况,那时偏头关之役刚过,王妃娘娘落入敌军之手也甚是蹊跷,殿下心中存疑,连身边之人也不敢信,只能自己偷偷查。”田猛因着与萧衍私交不错,知道许多旁人不知的内情。
孟小七却认定他就是在为萧衍狡辩,嗤笑道,“那他查出什么了?战事一了,他不就是急着辞官归隐,当了缩头乌龟?既是果真有那么一个人,他为何不留在朝中查个究竟?”
“殿下当初之所以归隐也是因为朝中形势,不得已而为之。可他归隐之后,并未放弃过调查此事,无回山之事前,我最后一次去探望殿下时,他甚至对我说过,事情已经查出些许眉目......”
言徵听到这儿,目下微微一闪。
孟小七却全然不听这些,皱着眉将眼一闭道,“够了,你不用再替他狡辩,我也不想再听这些。反正我已报了仇,只是我确实对不住骁龙骑的兄弟,可若不拖他们下水,我根本无法撼动宁王。所以,你们若是要杀了我,请便吧!”
晏晚晚果真一动,言徵却是将她拉住,目光平平望向孟小七道,“我们不会杀你。你大仇得报,又是了无牵挂,觉得对不住骁龙骑的兄弟,早该自戕谢罪。可你又苟活了十三年,甚至不惜与他们一起吃苦,用命护着他们,不只是因为要帮着文公盯着无回山吧?你虽然为了私仇,构陷了宁王,却仍有良知。你为骁龙骑的同袍之谊,觉得对不起他们,所以活着,便是想用余生赎罪。既是如此,你便继续赎罪吧。”
“我也想让你活着。若是等到真相大白的那一天,你发现自己恨错了人,报错了仇,但愿你不会悔不当初。”
孟小七睁开眼来,眼中闪烁着凶光,“你用不着拿这样的话来唬我,到了现在还为宁王分辨。我这回暴露,便是因为恨宁王入骨。他为一己之私,坑害了那么多骁龙骑的兄弟,他凭什么还能留有骨血在世间?我便是要让他断子绝孙,那又如何?”
晏晚晚还待说些什么,言徵却是一抬手,制止了。然后,深看了孟小七一眼,轻扯了一下嘴角,“你说宁王为了一己之私,坑害了那么多骁龙骑,你自己与他又有何差别?即便你对宁王的指控是真,你也没有比他好到哪儿去。”说罢,便是拉着晏晚晚转身出去了。
然而他临走时的那一番话,却如一把利剑般直直扎到了孟小七的心上,他沉下一张脸,亦是阴郁了一双眸子。
边上田猛看着他,万千话却梗在了心头,末了,叹了一声,扭头走了出去。
房门被关上,又被上了锁,田猛吩咐看守的人将他看紧了,便也走了。脚步声远去,小小的耳房内又彻底恢复了起初的安静,孟小七浑身的气力却好似被抽尽了一般,挺直的腰板亦是瞬间塌陷了下去。
方才田猛还有言徵的那些话响在耳边,他狠狠闭上眼,不愿再去回想。他不可能有错,错的,就是萧衍。
这边厢,晏晚晚几人离耳房远了些,便是停下了步子。晏晚晚的心情因着方才在耳房里听到的那些话有些低落,眉眼亦是沉敛着,“他的想法怕是也与文公相同。文公若是猜到邵钰可能就是萧让,怎么会忍得了不动手?”
“会不会是因为孟小七送去的那封信?”田猛提醒道,说着话时,他眉心就是皱了起来,有些懊恼,“早知道我还是该将信改一改,再送出去的。”
“那封信上怎么了?难道不是就写了我是宁王义女之事吗?”晏晚晚狐疑地看向言徵,言徵只与她说,他们的猜测应证了一半,果真有人将她的身份透露了出来,根据暗中跟着的人回报,那封信是落在了文公亲信的手上。是借着在岸上采买之时送出的,过后,文公便是挑了晏晚晚与他下棋。然后,在晏晚晚与邵钰两人故意做戏,让旁人“不小心”察觉她喊了他一声“萧让”之后,他又找了邵钰下棋,之后更是将邵钰常常叫到身边。他既是对邵钰的身份生了疑,又是如孟小七那般,恨萧衍入骨到连他的骨血也容不得,又怎么可能一直放任邵钰好生生活着?
言徵看着她,却是欲言又止。
边上田猛道,“那信上除了说明你是殿下义女之外,还说出了孟小七对雪庵的猜测。说是,雪庵甚像殿下。”
雪庵甚像殿下?晏晚晚起先没有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言徵确实有些像萧衍。无论是外貌还是气度......下一瞬,她陡然心如擂鼓,惊抬起双眸看向言徵。之前她认定邵钰就是萧让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