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先走吧,这里有我。”
他想留下来断后,但是新人王并没有听他的,一声不吭地继续冲向了沙场。
男子虽然已经感知到了身后的动静,但还是忍不住回头看向女子。
她应该已经浑身是血了,只因为身上穿的是一身玄色龙袍,所以连一丝猩红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就在他津津有味观赏这场杀伐的时候,画面忽然再次扭曲,他只看见无数长枪利剑悬横在女子的头顶,似是要将她就地绞杀。
眼看着她避无可避,就要被那些冷兵器绞却头颅的时候,眼前的场景骤然停滞。
他愣了一瞬,紧接着只来得及看见几个残影闪过,而后那些原本要将新人王绞杀的敌军,便在地上倒了一片,仔细一看,咽喉正中的细小圆形伤口处,还有猩红吝啬流出。
他瞳孔微缩,满眼不可置信——
这种熟悉的伤口,这种似曾相识的杀人手法……
这明明……
这明明是自己的手笔!
他如遭雷击,顷刻僵硬在原地。
一瞬间,那些私人的血就好像已经迸溅在了自己的肌肤上一般,要将他烫死在这虚幻之中。
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新主人的前尘,会有他的影子?
新主人、新主人……
他恍然回神——他竟然还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新主人”叫什么名字。
名字……
名字……
他又开始陷入一阵自我怀疑。
——那么自己呢?
自己的名字呢?
如果不知道新主人的名字是理所应当的,那么自己的名字呢?!
——对、对,他想起来了。
——他想起来,他一早就忘记了自己的名字。
至少关于名字的遗忘,跟这场梦境无关。
他竟然还为之松了一口气。
他脑海中炸开了无数疑问,然而在梦境中,也只不过是眨眼瞬息。
他仅仅只是一个愣神的瞬间,眼前的画面便再次变化。
熟悉的殿宇金瓯,熟悉的鸾殿王座,熟悉的新人王,还有——熟悉的,看不清容颜的、那个一直陪伴在新人王身边的男子。
他现在甚至连新人王的脸都要看不清了。
他只能听见女子的声音在这空荡的殿宇中回响,略显寂寥。
“可是即便是成为了人王,人间还是潦倒……”
女子抬眼看向身旁的男子,眼神既哀又寞,又委屈,又自责,又慈悲。
复杂得已经足够让人窒息。
男子没有及时予以她回应,——或是刚想要回应的时候,就被她再度的开口给打断了。
“嫣灰,我做不了一个好的人王了……”
——嫣灰!
嫣灰!!
那个他一直看不清脸的男子,竟然叫“嫣灰”么?!
为什么不仅仅是身形和背影,就连名字,都如此熟悉?熟悉到,他甚至下意识就在想,——如果这个人叫嫣灰,那他的名字呢?他又该叫什么??
可是他除却震惊,大脑一片空白,分不出更多的心思去思考那些巧合。
他只听得见那个被叫作“嫣灰”的男子轻声回应女子:“大人,祸福无门,唯人自取,这不是能够凭您一己之力可以阻止的。何况除却人祸,人间多的是天灾……”
女子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可是天灾要怎么阻止呢?”
男子回答她:“要请求神。请求神明,不要再责罚世人。”
“神明会听我的吗?听我一个凡人的。”
“如果不听的话,大人您可以自己去成为神的。”
男子说这句话的时候,他似乎都能想象对方柔情似水的一双眼眸,在凝视女子的时候,似乎要将她溺死在那无尽的深情中。
女子没再说话。
——或许是说了什么,但是他听不见了。
因为眼前的景象已经再次转换。
新人王换下了黑色镶金纹的龙袍,被一片白云包裹,送上云枝一端。
她微微抬了头,薄润的红唇微微张合,似乎是在跟谁说话。
他看不清对方的身影,但是从这半云端依稀能够判断出,对方是不属于这个荒唐人间的。
他不由回想起那个名为“嫣灰”的男子说的话——“要请求神明不再责罚世人”。
啊……所以,这就是神明么?
“你祈求神?人王,能告诉我原因么?”自云中传出一个男子的声音,有如玉竹般清脆,又宛如磐钟般沉重。
女子的眼神坚定又茫然:“我想要神明能够庇护我的子民。”
云中的神愣了愣,随即才说:“可是神明不能偏袒人间。”
他们不止不能偏心人间任何一处一人,甚至还不能插手人间的事物。
他们只能慈悲又残忍地,看着人间花繁胜锦,又看着人间生灵涂炭。
“为什么?”
但是新的人王不能理解。
她以为,如果神明拥有创世的能力,那么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庇护的人间受到摧折呢?
云中的神叹息一声,几次想要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