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学蓝独自跑出了家门，却并没有立即去学塾。
她转了个角，便拐到了大街上去，憋着一口气在各个摊位铺子间流连着。
自从孟凝云送了她那些香膏花露之后，学蓝便喜欢上了这些味道。
如今不比以往，虽说符飒对他们的管教仍旧较为严格，但在零钱用度方面管理却是放宽了不少，再加上学文如今在国子监也有不少用度津贴，也会时不时地给学蓝和以落一些贴补，因而学蓝手中如今也是相对富足的。
她今日来此，就是想买些胭脂水粉什么的，回去涂抹。
她这十几年自认是个听话的孩子了，可这听话却使得她在家中越发地没有存在感，更加不被她最在乎的人——那个她叫了许多年的娘所重视。
尽管符飒对她和以落都是一样的，但学蓝心中始终觉得符飒更偏向以落一些。
她甚至觉得，不仅霍浅羽就连耿漳待她也不如待以落亲近，难道这不是因为自己的娘偏心的缘故么？
若是今日的事，换了到以落头上，娘也会这样断然拒绝么？
学蓝越想越觉得委屈。
从学塾回来，走到家门口时，她便遇到了从家**来的心嫔。
心嫔见她朝着这个方向走来，回头看了看这条巷子，似乎意识到了她的身份，便停下了脚步。
“你是王府别院里的？”心嫔看向从自己身边正经过的学蓝问道。
学蓝站住了。
“我是，您是——”
“这位是宫里的心嫔娘娘，见了娘娘还不快行礼？”心嫔身边的一名宫女呵斥起了学蓝。
学蓝一慌，便要行礼。
心嫔却走过去拦住了她。
“她不过是个孩子，你吓唬她做什么？再说了，若不是她那个娘拦着，恐怕日后我还要向她行礼的。可惜了……”
一番话使学蓝听得云里雾里的，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心嫔退了两步，走到学蓝面前，仔细端详着她，发出了“啧啧”的惋惜声。
“瞧这个小模样，水灵灵的，若是真进了宫陪在太子身边，保不齐日后还能从侧妃变成正妃呢。真是……唉……”
学蓝再不谙世事，此时也是大概听出了这心嫔话里的意思是多少同自己未来的姻缘有些关系的。
虽然她年纪还小，但听到心嫔这一番又是太子又是侧妃、正妃的话，还是难免脸红心热，有些不该有的期待和想法冒了出来。
“心嫔娘娘，学蓝没有听明白您的意思，可否请您明示？”学蓝小心翼翼地向心嫔问道。
心嫔心中轻蔑冷笑，面上却是更加和善起来。
“原来你还不知道啊，你娘竟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也不同你商议便替你做了决定。果真是……算了，也是我遇到了你，咱俩算是有缘分，我便不妨告诉你吧。你本是遇到了贵人的，宫里的苏贵妃娘娘听说你小小年纪便知书达理又是这般才貌双全，便有意让你做太子的侧妃，昨儿个已经派人来过，被你娘严词拒绝了之后。苏贵妃还想着是来的人身份不够你娘不满意，为了显示诚意，今日便让本宫来出面提亲，这份心可说是十分难得了。然而——你娘还是拒绝了本宫。”
心嫔咧咧嘴，做出个无奈的表情。
“原本你若是进了宫，咱们日后便是一家人了，能做太子的侧妃，这是多少名门闺秀可望而不可即的梦想，而你娘却坚持不肯答应下来。”
学蓝听到这里，已经有些十分难以接受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她仰着脸，目光中已经有掩饰不住的渴盼和失望了。
她生命中最开始的那些年都是在那个极度闭塞极度贫瘠的小村庄里度过的，她忍受过贫穷寒冷和饥饿带来的痛苦和难堪，直到符飒嫁给她爹以后的某一年，这样的窘状才忽然得到了改变。
她近乎崇拜着仰望着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女人，也曾无数次幻想，渴望成为她那样的人。
她不愿意好好读书，想要弃文从商，也是因为想要走上符飒的路。
然而符飒不允许，她便只得继续读书。
如今，好容易有一条捷径可以走，她终于也可以成为一个有用的人，甚至可以比符飒更强大，可以让她也能够享受到自己的庇佑和福泽了，可她却拒绝了，毫无商量余地地将自己通往人生巅峰的道路给堵死了！
她不能理解。
经商她不准，要她好好读书。读书那么好是为什么，不就是为了嫁入一个好人家，能踏上人家的高门槛么？
而这普天之下，还有哪一家的门槛高得过皇家？
可这样的亲事，他娘却一口替她回绝了。这样的武断背后，究竟是有什么原因？
“本宫也十分不理解。想来，或许是与东阳王府有关吧。你娘或许是觉得，你若是成了太子侧妃，便是与怀滁世子同辈分的人了。那你娘日后还要如何嫁入东阳王府呢？作为长了世子一辈的人却嫁给了他，实在是脸面上过不去。”
仅仅是因为那点可怜的脸面，她便选择了将自己唾手可得的荣华富贵尽数推了出去？
学蓝此刻的心中生平第一次体验到了一种叫做“悲凉”的感觉。
心嫔还不忘再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