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符飒心知所谓的“滴血验亲”其实并无科学根据,她对于自己和旁人的血液是否真能于水中相溶并不确定,因而这个法子她是必然不会采用的。
“世子,血液输送少许并不会造成身体损伤的,你放心。”
符飒盯着晋凉的目光清冽澄澈宛如池泉,使得原本因担忧而略显慌乱的晋凉忽然便安下了心。
只是,愿意输送血液的人在,愿意接受她血液的人可不多。
在勤政殿中的这几人显然都是不可能去做这种实验的。
汋帝身后的内侍总管张才面上已经显出不安来。
身为奴才,若是汋帝真下了令,他们定然是不得不从的。然而无论是张才自己,还是他手下的那些小兔崽子们,谁又愿意去做这种很有可能是去送死的实验呢?
别听这殿上的女子说得头头是道,真出了人命,皇上看在东阳郡王和世子的面子上也不见得真就会重责她,那自己和这帮小徒弟的命不是白白丢了。
汋帝可没心情看晋凉和符飒在他面前秀恩爱,他转了转头,看见身后的张才,正要开口,却被晋凉的声音再次打断了。
“既然如此,皇上请允准臣作为实验者,接受飒儿输送的血液。”
“凉儿!”东阳郡王有些急,但在汋帝面前总免不了得压着情绪,只得低低地开口试图阻拦。
为人父母的,自然是不希望子女冒这样的生命危险的。
符飒即便是出现失误,东阳郡王也有把握可向皇上求情,使她至少不会用生命之虞,可若是晋凉出了差池...
晋凉神色凝重而坚定,向东阳郡王行了一礼之后,面向汋帝道:“皇上,臣只有一个请求。飒儿也说了,自己不过是在古籍上看到过一些记载和常识,但她此前也并未有过真正的实践,因而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倘若在过程中出现了任何意外,恳请皇上不要责罚于她。”
符飒也没想到,晋凉在对于她那套所谓的“古籍医学理论”一无所知的情况下,却还是会毅然做出这样的选择。
这种将性命义无反顾地交付给她的信任,在旁人看来,应是过于盲目了。难怪起初汋帝会用“痴迷”二字来形容晋凉对她的感情,眼下这景象只怕人人都会这么认为吧。
符飒虽是心中感念,却也并未阻止晋凉的决定,而是在得到了汋帝的许可之后,便行了一礼,施施然转身进入偏殿,对着被传召而来的太医露出了纤细白皙的手臂...
一刻钟之后,犹未从今日之事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的太医将连接在羊肠两端的鹅毛管分别以银针做引自二人体内拔出,又在汋帝面前展示了一番请几人过了目,才将一应器具收好,候在了一旁。
符飒自偏殿走出时,面色明显较此前苍白了一些,晋凉满眼担忧,不由想要上前关切询问,却被符飒以眼神制止了。
二人一道缓步走会御前,对汋帝行礼后,便站在了一旁。
太医上前为晋凉把了脉,面色亦是不解中带着惊异。
“皇上,世子他脉象从容和缓应指有力,并无任何异常。”
这便意味着,接收了符飒血液的晋凉此刻身体强健毫无不适之症。
这个结果,令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东阳郡王的神色从原本的几近绝望到后来看见晋凉走出来的喜忧参半,再到此刻的惊喜中残存着狐疑,心总算是放下了一大半。
而汋帝的面容则是阴晴不定,很难猜测出来他此刻的内心活动。
而一旁的简瑾瑶则是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一切,眼中似乎要喷射出火焰来。
汋帝在一段不短时间的沉默之后,忽然大笑起来,朗声道:“好、甚好!”
这突兀的一声,使得在场的人皆是彷徨不定,一时判断不出这位帝王的真正情绪。
汋帝在笑过之后,便恢复了此前的威严,看着东阳郡王道:“皇兄这个儿子真是令朕眼红得紧,自个儿样样鹤立鸡群也便算了,如今寻了个世子妃,也是一样的不落人后。听说,此次户部提出运河的修建也是她的主意?”
此时,无论是东阳郡王晋运善还是怀滁世子晋凉,心中皆是“咯噔”一声。
谁都知道,帝王怒是真怒,但帝王的褒奖有时候未必意味着真的欣赏。
东阳郡王自晋凉年少初长成起便有意地削其锋芒,使其不断自敛,为的便是不引人注目,尤其是不引起这位心思捉摸不定的君王的忌惮。
然而晋凉的光芒实在过于耀眼,即便他到后来一年有半载都不在旌都,却也没防住自己的名声在旌都逐渐响亮起来,成为权贵们教育自家纨绔的楷模标杆和世家女们竞相许以芳心的“收割机”,甚至有人称晋凉是晋氏皇族百年来最为出类拔萃的存在。
自然而然地,汋帝也免不了会听到宫外的种种风声。
尽管后来晋运善甚至不惜折损了晋凉的仕途将他打造成一个不务正业的闲散公子形象,却仍旧是不能抹去汋帝心底的那些记忆。
此刻他旧话重提,究竟意欲何为,晋凉不愿去猜,他只在心底下定了一个决心,若是今日势必要有人付出一些代价,那这代价也决不能是符飒。
“皇上此言,臣实在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