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奕恒露出了惶惑的神色,道:“古大人慎言,这朝中六部与大理寺向来都直接隶属于皇上,这合并之事更是由皇上直接钦定的,哪里轮得到你我指手画脚,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柳寅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话反倒给自己挖了个坑,不由得怒气更甚了。
但他面对的毕竟是与他同品同级、能力威望还在他之上的古奕恒,饶是心中不满,他也只得生生刹住了心头的火气,强忍着道:“古大人言重了,这不仅仅是咱们同僚之间的说笑,哪里就扯得上欺君了。古大人这大帽子可是扣得厉害了。”
古奕恒微微一笑,也不再与他斗嘴,遂正色道:“柳大人今日寻来,怕不只是为与我说笑吧?”
柳寅见方才的话遮盖过去了,便也回到了正题上,说出自己此行的真实目的。
“柳某此行,是想来问问古大人,我刑部已然办结的案子,古大人突然要推翻重办,这么公然地打我刑部的脸,不妥吧?”
尽管西汋朝堂之内,并非尽是“官官相护”的风气,但这么公然地质疑挑衅同级同僚的情况,还实在少有。
古奕恒心道终于来了,面上却作冥思苦想状,许久方才恍然大悟一般,道:“柳大人说的,莫不是吏部孟侍郎家的走水案?”
柳寅面露得色,这下装不下去了吧?
“古大人总算是记起来了?这么着,柳某今日来呢,也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的,只是大家同朝为官,有些话我也不得不来提点你几句。这吏部侍郎孟鹤虽说官阶低了些,可怎么说吏部那也是掌管百官升迁调度的,孟侍郎如今正当年富力强而张尚书却已近老迈,谁能说孟侍郎日后就做不了这吏部尚书呢?常言道,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说呢古大人?”
古奕恒眉头微蹙,“柳大人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
他抿了一口茶,才又继续道:“孟侍郎家中突发横祸,那遇难的还是他的宠妾和爱子,我如今想要查明真相给孟侍郎一个交代,于孟侍郎而言,这该算是一件好事才对吧?”
柳寅再也忍不住了,“古大人言下之意,是说我刑部办案不利草菅人命了?我刑部已然结了的案子,你大理寺还非要来插一杠子,这不明摆着要同我刑部过不去吗?”
古奕恒耐心地听柳寅说完,才道:“柳大人息怒,我们大理寺办案只讲究证据,绝不会将任何个人恩怨纠葛牵涉其中。刑部办错了案一事其中或许有些误会,但既然如今有人举告,又有实证证实刑部办错了案,那我大理寺将案子接过来也无可厚非。”
柳寅怒道:“古大人可真是颠倒黑白的一把好手。既然古大人有证据,那就麻烦古大人把证据拿出来,也好让柳某心服口服!”
说这话时,柳寅其实是心虚的。
刑部对于这桩走水案究竟是如何侦查办理的,案件有无纰漏瑕疵,他心里十分清楚,案件经不经得起查他自然也是知道的,否则也不至于这么一大早便着急忙慌地跑过来找古奕恒兴师问罪。
古奕恒似乎早就知道柳寅会有这一招,不慌不忙地对着柳寅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品茶,口中道:“柳大人稍安勿躁,这证据肯定是有的,不然我大理寺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去做这种挑衅同僚又在孟侍郎伤口再撒盐的事。只是依照例律,这种推翻重查的案子是要避开愿稽案机构的,柳大人也不愿令古某因为徇私而违背西汋例律对吧?”
柳寅心中更气恼了,再也顾不得同僚之间的面子,“忽”地站起身来,指着古奕恒道:“古大人好大的官威啊!你未经圣谕便擅自重查刑部已然办结且当事人都毫无异议的案子。可有想过后果?”
古奕恒到了这时,心中对于柳寅的鄙薄便更重了。
区区几句话,就让他破了防,就这点儿道行,是怎么敢来他这里耍横的?
“若是柳大人认为古某程序上有可参之处,则只管上奏面圣,皇上那里若有任何责难,古某都自当承受。”
柳寅被古奕恒这一句话噎得半不出话来,在让自己嗫嚅了半天,总算狠狠地吐出一句“那你等着”便愤愤地拂袖而去了。
古奕恒目送着柳寅的背影,似乎并未在内心激起多大的波澜,淡淡地一笑,转头坐了回去,仍旧翻着一摞摞厚厚的案卷整理了起来。
他能够如此淡然自然是因为清楚柳寅对于他的愤怒构不成任何实质性伤害。
有人举告是事实。
比如——那位乳母钟雪的邻居还有房东,忽然跑到大理寺来,声称钟雪朱回两夫妇搬走时还欠着他们的银钱没给的。
再仔细问下来,古奕恒便“十分惊讶地”发现,这个临走前还“借了”邻居二两银子的钟雪,竟然是孟府声称已然被烧死且还是那走水案元凶的乳母。
这么一来,刑部对外宣告的消息便不攻自破了。
面对这么一个荒谬至极的结果,古奕恒自然能轻易地在皇上那里拿到了重审案件的诏令。
苏贵妃的枕头风也不是次次都用的得心应手的,不然他古奕恒也不会到了今日的位置上来。
那些房东和邻居,自然都是符飒他们请来的人。
一听说不需要承担什么责任,还有银子拿,那些本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