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俏开口之前,男子的目光始终盯着她,似乎有些紧张。
直到她回答了自己的问题,他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向前走了两步,道:“原来是惟妙姑娘。在下向笛,今日见姑娘身手不凡,不知姑娘师从何处?”
玲珑听到向笛的话时,当即愣在了原地,甚至忘记了方才自己的失落。
他竟然就是近些年旌都城中最负盛名的剑侠向笛?
他怎么会,假扮成他人身份,接近并保护自己?
这位出手即收兵的男子,正是东阳郡王府的一等护卫,晋凉从小便一同长大的好友向笛。
向笛此刻并没有注意到玲珑诧异的目光,他的眼睛正盯在面前的惟俏身上。
事实上,从上一次在王府别院中见到惟俏,向笛便已能几乎断定,她是养由门的人。
但他还是想让她自己开口。
此外,他也有几分疑惑。若是这女子真是养由门的人,按理来说,应该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才是,今日又怎么会救下了被他们那边的人追杀的玲珑呢?
其实即便惟妙不出手,玲珑也是不会出事的。
自从前一日符飒布下了那个局之后,这个局里的人便皆已在他们的掌控之中了。
向笛今日一早便已接替了值守的暗哨,等在了落雁楼的门外。
见到玲珑和翠荷二人出来时,他便意识到了或许是对方要有所行动,于是一路上紧跟着二人,直到二人进了这巷子。
原本四个黑衣人都现了身之后,他就要出手了,不想却是比惟俏慢了一步。
看到有人出手,他索性又暗中潜伏了片刻,以确定这突然出手的人并非是另有所图。
却不想,在这里看到了他几日来始终不能忘却的那张脸。
惟俏听向笛发问,心中下意识地紧了一下,而后便掩饰地别开了目光,面无表情道:“我已没有师门。”
她并不知向笛心理,只知道向笛已然认出了她是那日夜袭王府别院的刺客,此刻已然暗暗防备起来,做好了随时将手伸向后背的箭筒的准备。
向笛却是浑然未觉一般,只是对她的回答有些疑惑,但转瞬便又想明白了。
想来是那日未能完成任务而受到了责罚吧。
只是,看她的身手不弱,在养由门中应是有一定地位的。怎会因为一次任务的失败,而竟被逐出师门呢?
“既是如此,姑娘眼下又要去往何处?”
顾不得去深究其中缘由,向笛下意识地想要拦住惟俏的离开。
无论于公于私,他都不愿她这一去便再无踪迹。
惟俏仍旧未放下心中的防备,肃然道:“向公子这是打算‘留下’我?若是如此,也要看阁下有没有这个实力了。”
她的语气已然有些不善,连一旁的玲珑都听了出来。
这是什么情况?方才一同救下了她的两个人,转眼间便要兵戎相向了吗?
向笛一时有些语塞,总不能说,他并无敌意,只是想见她吧?
惟俏见他不再开口,转身便向前走去。
向笛不便继续阻拦,却又终究有些不甘,情急之下不顾玲珑还在身边,对着惟俏便道:“在下并无他意,只是希望改日可以再领教姑娘箭术!”
这么说,应该并不会泄露自己的心思吧?
惟俏停下了脚步,并未回头。
玲珑却忽然不合时宜地轻笑了出来。
其余二人皆有些不解地看向了她。
“你笑什么?”惟俏对玲珑并无好感,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玲珑斜睥了向笛一眼,这才看向惟俏,道:“我笑向公子连表白都这么含蓄,既是向公子说不出口,我今日便替公子说了吧,也当是报答向公子相救之恩了,这位姑娘,向公子显然是对你有意的。”
玲珑是什么人?她是在落雁楼中阅人无数、常年霸占花魁位置的风月女子。对于男女之间这种微妙的情愫,她本就比寻常人更容易察觉得出来。
向笛微急,“玲珑姑娘,你在胡说什么?”
惟俏则是极其意外地愣在了那里,显然对于玲珑这样的解释一时有些不能置信。
她是作为杀手去刺杀东阳王府别院中那些人的,而他则是作为王府护卫守护那里的。
换言之,他是官,她是匪。
他怎么会对她生出了别样的情愫?
然而,向笛的窘迫和尴尬又格外明显,那手足无措欲辩不能的模样,即便惟俏又不去相信玲珑的话也是不得不信了。
想到这里,平日里面对血腥的杀戮都不曾变过颜色的惟俏脸上泛起了一层粉红的光晕。
“我如今栖身于城中的东篱客栈,向公子若是有意切磋,惟俏随时奉陪。”
说完这句,她竟是连再看向笛一眼的勇气都没有,转头匆忙地离开了。
向笛站在原地,看着那一抹红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才从不知所措的茫然中清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