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修从看到她的那一刻便发现了她的情绪有些不对,联想到上次因为为了锦瑟借钱的事,二人曾经闹过一些不愉快,他担心慕容月此刻见到锦瑟会再次多想,便决定不再向她介绍锦瑟的身份了。
他走到慕容月身边,一面自然地想要去牵她的手,口中一面问道:“你今日来得这么早,定然还没有——”
他的话,随着慕容月向后退开了一步,躲开了他的手而戛然而止。
慕容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裴叙修面上的难堪,即便她注意到了,此刻也是不会在意的。
躲开了裴叙修之后,慕容月又堆起了笑容向他问道:“叙修,这位是?”
她语气中的刻意实在太过明显,一旁的晋凉和符飒都已听出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而霍浅羽此刻也已清楚地意识到了慕容月的身份和问话的用意。
于是,她主动向着慕容月微微欠了欠身子,神情不卑不亢,“慕容姑娘好,久闻大名了,我叫锦瑟。”
果然是她!
慕容月身子微微一抖,心底似是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酸中带涩。
“原来是莳花馆的锦瑟姑娘,不知姑娘今日在此处,所为何事?”
慕容月此刻似乎已全然不顾符飒和裴叙修的惊愕了。
裴叙修是她的未婚夫,符飒是她最好的朋友。
可是这两个人,竟然联合起来,背着她和这个青楼女子相交甚笃。
她怎么会不委屈,怎么会不愤怒?
旁人能听得出来的,在莳花馆待了那么多年的霍浅羽自然更能听得出来。
眼前这个女子,对她的敌意已经是明明白白。
可是她却并不愿与她血海深仇之外的敌人再有过多恩怨是非。
因此,本着息事宁人的想法,霍浅羽仍旧是带着淡淡笑意对慕容月道:“我今日只是顺路与符姐姐一道,乘她的车回旌都而已。”
然而,她的这一声“符姐姐”更是点燃了慕容月心中的怒气。
“符姐姐”?她凭什么这么叫符飒!
自己与符飒共同经历了那么多,才能成为患难之交,她一个青楼里的风尘女子,凭什么就能一跃而上,成了符飒的妹妹,还与她这般亲近?
“原来如此。我以前都不知道,你的符姐姐交友竟是如此广阔,三教九流中,竟都有知己呢。”慕容月带了一抹讥诮的笑,目光自霍浅羽身上移开,冷冷看向了符飒。
“月儿!”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是符飒和裴叙修。
而此时,耿漳从后面马车中下来,听到慕容月的话,竟似十分生气一般,拄着拐杖径直走到了霍浅羽面前,对她道:“孩子,你上车去。”
符飒脸色也隐隐有些发白,挡在了霍浅羽面前,拍了拍她手臂,示意她先上车。
霍浅羽并没料到慕容月言辞竟会如此尖刻,但她心中其实是不在意的。在莳花馆这些年,比这难听的话,她早已听过无数遍了。
然而看到耿漳和符飒为了维护她而一一开口时,她眼中忍不住就酸涩了起来。
在眼眶红了的同时,她决定接受二人的好意,不再与面前的女子试图和解,转身上了车。
而这一幕,却被本就怒火攻心的慕容月看成了她有意在二人面前示弱装娇,更是加重了她的厌恶之情。
眼看着霍浅羽就要上车,慕容月心中的怒气更是无处宣泄,脱口而出对符飒道:“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值得你如此相护?你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也这般不挑不捡了?”
“慕容月!”裴叙修终于有些动了气,原本二人自上次闹了些别扭之后再和好,皆是有些小心翼翼,他并不愿破坏眼前的局面,然而见慕容月越说越过分,他终于忍不住了。
慕容月眸中一冷,他终于忍不住了?
裴叙修喝完了那一声后,便隐隐有些后悔,她本就因为家中变故而敏感多思,今日又看到锦瑟出现在这里,难免会多想,自己实在不该和她计较的。
但话已出口,他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圜,便僵在了那里。
耿漳此时却已转了回来,走到了慕容月的面前。
“慕容先生,”耿漳神色冷峻,全然不似往日见了她的热情慈祥,“学蓝和以落受教于慕容先生,多蒙照拂,老朽感念于心。但锦瑟如今已是我家人,还望慕容先生口下留情。何况慕容先生为人师表,亦当清楚贤愚在心不在贵贱的道理,如此以身份之别而待人以差,似乎有违师道。”
慕容月被耿漳这一番话说得无地自容,明知他说的有道理,但心中的火气和酸楚却是更甚。
为什么,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开始向着那个女人了?
耿漳说完这一番话,转身回了自己车上。
符飒看着慕容月泛红的眼眶心中有些不忍,走到她身边道:“月儿,你……”
不料,慕容月却是一把推开了她,带着些幽怨的目光环视了在场的人一眼之后,转身便回到了来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