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锦瑟才终于从难以抑制的痛哭逐渐转为了在符飒怀中发出小兽一般的呜咽声。
再过了一阵,锦瑟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从锦瑟肩上仰起了脸,泪痕斑驳却丝毫无损她绝美姿色的容颜上,有悲伤,更有一抹风雨过后依旧努力寻找希望的倔强与生机。
这样的坚强出现在她面上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忍不住为之动容。
“耿爷爷,”锦瑟抬起仍旧濡湿的睫毛,朝着耿漳开了口,“我曾经很多次听祖父提到您,他一直很想念您,很怀念你们当初在军营的日子……”
耿漳心中酸涩难耐,长叹一声道:“是我对不起霍大哥……”
“祖父从未怪过您,反而十分自责,”锦瑟转到耿漳面前,将那块腰牌递还给他,柔声道:“况且我相信,五年前他定然心中是有欣慰的,欣慰于您已然离开,才不至于一并遭受这样的覆灭之灾。”
耿漳接过腰牌,仍旧是垂着眸,痛悔之色未减。
锦瑟又走到窦玉娇面前,带着些疑惑道:“我此前并未听家人提及过您……”
窦玉娇有些尴尬,苦笑一声,道:“当年是我对不起霍将军和夫人,入府不久便离开了。”
“浅羽替几位姐妹在此多谢姨奶奶了。”锦瑟说着,便朝着窦玉娇行了一礼。
在她看来,已然离府多年却还惦念着故人并在危难时候设法相助的窦玉娇,必然是重情重义之人。
窦玉娇心中受之有愧,慌忙拦住了她,强笑着敷衍了几句。
锦瑟正略感奇怪,裴叙修便过来为窦玉娇解了围。
“这一位,”裴叙修指着晋凉介绍道:“是东阳郡王的世子,晋凉。”
听到晋凉的身份,锦瑟原本已然澄澈如清泉的双眸中蓦然涌上一阵寒气。
“他姓晋?”
此前,晋凉在莳花馆中住宿时,一直以“梁公子”自称,因此锦瑟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
裴叙修对于锦瑟突如其来的态度转变有些无措,但仍旧是点了头,迟疑着答道:“是,他是姓晋,但……”
没等他话说完,锦瑟忽然自袖间抽出一抹寒光,直奔晋凉而去……
本就并不十分宽敞的厢房内,锦瑟距晋凉也就几步之遥,其他人在反应过来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连符飒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锦瑟的匕首直逼晋凉胸前。
就在所有人都做出了扑上去拦住锦瑟的姿势时,锦瑟的动作忽然停下了——她手中的匕首,硬生生地被晋凉以两根手指夹住了,竟再难前进半步。
“你杀不了我。”晋凉虽有意外,却并不生气。
霍家遭此灭门之祸,终究是皇室晋姓一族对不起他们。
他既坐享了皇族的雍容,就该承受这份恨意。
只是该说的话,他却还是要说。
“我明白你有恨,但要杀,你也要等我查明真相,为霍将军平反冤屈之后。”
晋凉说完,放开了手中的匕首。
锦瑟禁锢得以解脱,却并未再次发动袭击。
这几年以来,她一面在莳花馆以琴棋歌舞之技得以安稳藏身,一面暗中勤于修习祖父曾教习过的武术,从未懈怠。
那日申勤在莳花馆意欲对她用强时,她曾在情急之下对申勤动了手,若是真要脱身也并非不能,但她却不愿因此而暴露身份,给更多人带来杀身之祸,因而宁可选择一死以全霍家人的气节风骨。
而她一直以为自己终有一日或可用上的身手,在晋凉面前却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他甚至连身躯都不曾晃动一下,就已经将她孤注一掷的杀招拆解掉了。
这样的她,想要复仇,真的可能吗?
等等,这个人说,要帮祖父洗清冤屈?这么说,他是相信祖父,相信霍家清白的?
锦瑟抬头看着这个高出自己一头的男人。
从他眼中,她看不出任何情绪。
没有急切要证明自己的坦诚,也没有心思叵测的高深,有的只是一潭幽深泉水般深不见底的平静,若是一定要有情绪,便是这平静下面,隐约藏着一份悲悯。
此事距离晋凉最近的裴叙修已然最先来到了晋凉身边,后怕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阵,才转头对锦瑟道:“锦瑟姑娘,切勿误会。他虽是姓晋,却并非是陷害了霍将军之人,恰恰相反,他如今正是要找出那人来的!”
“我祖父果真是被人陷害的?”锦瑟的神情不像是意外,倒像是积压已久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
晋凉点头,“你自己心中想必亦十分清楚,霍将军,不会做那样的事。”
锦瑟勾唇冷笑,“我自然是知道的,不只是我知道,这西汋境内但凡长了一双眼睛的人,又有哪个不知道的?偏偏那坐在九五之尊宝座的人看不到听不到想不到么?”
这话实在算得上是大不敬了,但此刻竟无人制止她口出悖论。
“只是我从前以为只是那人昏聩,听信了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