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符飒却十分清楚,自己虽是在心里打算要替原主报仇的,却也绝不会拿一个无辜孩童来泄愤。
几人让着丁堂在院内坐下,春花婶子摸索着倒了茶来。
她孤寡了半辈子,家中素来冷清,如今忽然到了这么多客人,其中还有她心中最为权威的里正,自然是要尽力招待的。
几人客气地道了谢,符飒还拉着春花婶子的手寒暄了几句,院内的谈话也暂时中止了一阵子。
“娘,您别忙了,上屋里歇着去吧。”
厚朴接过茶壶将他娘送进了房里歇着,或许是为了回避,一时也并未出来。
若说起来,厚朴对于符飒也是有过动心的,只是他眼看着符飒一步步到达了他可望不可及的地步,自然清晰地认识到她更适合的人在哪里,因此在看到晋凉时他不仅未觉得酸涩,反而由衷替符飒高兴。
丁堂的面色有些不好看,自打进了门一直没有开口。
“丁里正,”符飒有些歉然,“给您添麻烦了。”
丁堂转眼看看她,苦笑了一声,摇摇头,“这事也不能怪你。”
耿弘罡因里正的到来有些收敛了此前在符飒面前的怒气,并且因为丁堂的到来,他心中又有了别的主意。
“今日里正特为此事赶来,我们一家人铭感于心。”耿弘罡看了一眼耿漳符飒所在的方向,似乎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下定了决心道:“里正今日来此,想必也是不愿此事再闹大下去。我有个想法——”
符飒似乎隐约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心中却还是不愿相信,毕竟那才殒命了一日的,是他的亲生儿子。
“左右学顺是回不来了,舒儿如今年龄也不算大,我们过两年再生一个也不是没可能。只是学顺毕竟是我们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如今他这一去,不亚于是剜了我们的心肺一般……”
说着,耿弘罡的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来。
丁堂似乎也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带着些试探的口吻道:“那你是预备如何解决此事?”
耿弘罡一听这话,便知自己的想法有戏,忙道:“若是将此事闹到了县衙去,不光是闹得人心惶惶,只怕是里正也要受到牵连,而那劳什子的温泉山庄更是不用想着再做下去了。将心比心,我也知道里正这么多年的不容易……”
“你直接说你的想法吧。”丁堂却似乎没有耐心再听他絮叨下去。
耿弘罡面色一滞,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此事要如何处理,便要看她——”他下巴朝着符飒一扬,“怎么处理了。”
符飒此刻才终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她冷声反问道:“你的意思是,要我拿钱?”
“怎么,你觉着我不该问你要么?我养了那么大个儿子,就这么被你害死了!这事儿就是说到天边去,你也是该赔偿赔偿。不过是念在一家人的份上,又看着里正的面子,我才放了你这一条生路,否则……”
符飒怒极反笑,“你方才没有听到向笛的话?学顺的死,极有可能是被人杀害的!”
耿弘罡的面色又有些不自然,但仍是咬牙说道:“我自是听到了!可这事就是报到了县衙去,县衙便真能查出凶手来为我儿偿命吗?何况你这么做,不是将里正害惨了?这样恩将仇报的事你做得出来?”
耿弘罡的话,使符飒顿时哑口无言了。
若她执意要追查真相,便势必要将这事报到官府去,而一旦官府介入了,丁堂便有可能因此地发生的命案而被牵连。
丁堂当初肯冒着风险将地给她,如今……
“此事必须上报,由县衙带人来将案件查个水落石出!”竟是丁堂忽然开了口。
符飒吃惊地望着丁堂,这十多年来,他最在意的便是升迁调度之事,如今怎么肯冒着被贬斥的风险坚持报官?
“我丁堂虽是官职低微,却也懂得‘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的道理,我固然想要调去县衙调去云城,可我想去的目的是做一个堂堂正正的好官,一个能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百姓的清官,若是我如今为了升官便做出这等草菅人命的事来,做这个官还有何意义?!”
耿弘罡傻了眼。
平心而论,耿学顺的死,说他不悲痛是假的,毕竟是自己的亲生骨肉。然而他比邓舒更早地反应了过来,既然丧子之痛已经是无法更改的事实了,若是能竭尽所能地拿到一笔丰厚的补偿,也算是多少有些安慰了。
至于向笛的说法,他并不相信,而宁愿认为是符飒为了推脱责任找出的蹩脚的借口。
这村里就这么些人,他跟邓舒纵然不招人待见,但也不至于会跟人结仇,谁会杀这么一个半大的孩子?
原想着自己把态度讲明白了,符飒看在丁堂的面子上也不得不和他私了,给他一大笔钱的,虽说他不喜欢符飒,却也清楚,她不是个忘恩负义的。
不料就在一切眼看就要成功了的时候,丁堂却说出了这样的一番话,直接将他的希望掐灭了。
“里正……”耿弘罡并不死心,他还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