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叙修神色忽然变得郑重其事。
“他此刻伤重卧床,无力自保,是以他的身份以及行踪如今亟需保密。我若是出面安置,必定会引来许多关注,届时他的处境将会十分危险。”
明面上,晋凉与他只是一道玩乐的子弟而已,因此这件事裴太守更加不能出面。
而单只靠他自己,他也并无十足的把握能保晋凉万全。
符飒没有开口。
她之所以抗拒此事,正是因为不愿牵涉进这些角逐斗争的旋涡中去。但是她却一时又无法直接出言拒绝。
毕竟糖坊开张那日,裴叙修的人情她是欠了的。
况且,当日在仙坪村,那个如今躺在床上的人也是实打实地帮着自己出了一口恶气。虽说他是以报恩为名,可她也早已言明二人互不相欠,他其实并无必要跑那一趟的。
见符飒沉默,裴叙修又诚恳道:“我明白符掌柜的顾忌,我会派人暗中守卫着贵客栈,绝不会使客栈出事。”
符飒垂下眼眸,下定了决心一般,再抬眼时目光清澈如水,“我答应你。但还请裴公子能设法保障我家人的周全。”
裴叙修点点头,语气坚定:“符姑娘放心,这是自然。”
二人谈妥之后,正欲往回走,符飒又叫住了裴叙修。
“裴公子,有些话或许我本不当讲,但今日既是你我在此相遇,我还是想同公子冒昧多言几句。”
裴叙修一挑眉,眼神疑惑地望向她。
“素闻公子日日花丛过,想必日子定是过得风流自在。符飒虽无权置喙公子的生活方式,却私以为感情贵在一个真字,若是公子因为眼前的乱花迷了眼而误了一颗真心,或许将会成为毕生遗憾也未可知。”
符飒说完,微微欠身行了一礼,便起身先行了。
言尽于此,她能为慕容月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裴叙修在她身后懵了片刻,才回过味来,竟也未同她再争辩,自嘲地笑了笑跟在后面走了回去。
慕容月还坐在厅堂里,看起来颇为不安。
她今日本就来得突兀,此刻又被裴叙修明白地晾在了这里,心中必定是有些难堪和失落的。
眼见二人回来,慕容月更是没了抬头看向二人的勇气。
符飒走到她跟前,轻声道:“慕容先生,我们走吧。”
慕容月抬眸,双眼中满是惶惑不安,似乎是在问符飒她如此主动前来,是否错了?
符飒想起第一次见到慕容月时的情形,那时的她从容自信,此刻想来心中不免有些酸涩,便放柔了声音对她道:“今日裴公子是有要事与我相商,因事关重大,故而需避开人,并非是有意冷落你。”
跟在后面赶来的裴叙修也听到了这句话,再联想到符飒此前的话,一时不免有些内疚。
“慕容先生,方才是在下失礼了,还望慕容先生莫怪。”
慕容月这才心情好了些,对着二人露出些笑来,“无妨,既是要事,自然是需谨慎些的。”
往往越是才气过人的女子心气也是颇高的,而这样的人却也是最经不起打击和否定的,若是裴叙修真明白地表示了对于慕容月的避之不及,那样的打击只怕对于慕容月会是致命的。
而这样的女子同时心性也比较单纯,符飒释放出的淡淡善意便使得她在心底迅速与符飒亲近了起来,在回去的马车上,慕容月便已开始称呼符飒为“飒飒”而让符飒唤她“月儿”,俨然已将符飒当做了好姐妹。
隔天,符飒再去六悦时,便亲自将一位神秘的“入住客人”安排进了旅栈。
这位神秘客人不用说,便是前日被刺杀后昏迷不醒,经过一夜方能勉强起身便被迅速腾挪了安身之处的晋凉。
此刻的晋凉,虽是身体仍旧极度虚弱,却需极力保持着常态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一眼看到他被搀扶着下了马车,符飒深吸了一口气对屈锦道:“我方才同你说过的家里那位患病的表兄到了,我去接人,你准备一下,直接将他安排进房内。”
屈锦答应着张罗去了。
既是符姐姐的家人来云城求医,他自然是要好生招待的。
因为“怕受风寒”而裹得严严实实的晋凉一下车,便被符飒热情地迎了上来。
“三哥,”符飒丝毫不在意晋凉极力想要避开她热情的动作,亲亲热热地挽起了他的手臂,“你总算来了,我翠花姨妈身体可好了些了?”
翠花...若是他那个脾气火爆的亲娘东阳郡王妃得知自己竟被改了这么一个颇接地气的名字,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只是此时全身的伤痛和摇摇欲坠的虚弱使得他连勾一下嘴角都是吃力的。
好在符飒也只是作势而已,并不是真的等他回答。
连故作亲密的挽手也是为了暗中搀扶他走进旅栈。
符飒骨子里仍是那个杀伐决断的现代女子,既是答应了裴叙修要照顾好梁公子,她便会尽力来保护他,更是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