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嫂子来了,快进来坐。”一面说着,邓舒一面假意把符飒往院里让。
符飒却在邓舒面前停住了脚步。
“不了,我来就说几句话,不耽误你吃饭。”
邓舒把盆放下,看着符飒,面上仍有笑意。
“今年这两季的粮食你看看是让弘罡给我拉院儿去,还是我跟学文改日来背?你跟弘罡给我们帮了忙也不能白白用你们,麦子跟玉黍你们都留点儿……”
“大嫂!”邓舒的脸儿都气白了,瞪着符飒,“你在说什么呢!这粮食折回来的银子,我不都给你了吗?我这院儿里,哪里还有你的粮食?”
符飒静静地等着她说完,才缓缓开口。
“我来之前去过田员外家里了,今年的地租涨没涨,我家的地收成怎样,弟妹心里有数。”符飒看着脸色越来越难看的邓舒,语调仍旧不疾不徐,“若是二弟跟弟妹执意要昧下我这孤儿寡母的救命粮,我也是没办法的,左不过我带着三个孩子再去投一回河罢了。但投河之前我定也是要把事情的原委昭告旁人的。”
邓舒的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几乎要恼羞成怒地喊出了声来:“你爱去投河就去,大清早的跑这里吓唬谁呢?你自己刁钻刻薄惹得大哥厌弃,就见不得别家过几天好日子是不是?你这娘们心黑得紧呢!”
符飒听了这话,也不做声,弯腰捡起邓舒扔在地上的水盆,走到院子里去从井旁的木桶里倒出了半盆后举起来,“哗啦”半盆水全倒在了自己身上。
邓舒看傻了。
一直紧闭着的堂屋门打开了,耿弘罡从里面慌忙跑到了符飒的面前。
“大嫂,你这是做什么?”耿弘罡带着不知是真是假的焦急对符飒说道,“眼下大哥杳无音信了大半年,我这做叔叔的自然该照应一下他的几个孩子,那粮我们本就是替你们保管着的,只要嫂子叫人传个信儿,我立马就能送过去,哪里还用得着大嫂跑这一趟?”
邓舒闻言,急得直想跺脚,不住用胳膊肘捣自家男人,却都被耿弘罡若无其事地挡了回去。
符飒见好就收,点点头,说道:“我就说有二弟这样的好兄弟,我们娘儿几个就不会饿死。眼下家里要不是断了粮,我也不会跑这一趟。赶明儿我就把弟妹拿去的那些散钱还回来,今早走得急忘带在身上了。”
“嫂子这是说的哪里话?”耿弘罡一脸的正气,“咱们都是一家人,现如今大哥音信全无,我们照应一下学文他们不是应该的吗?明日一早,我便拉车把粮送到嫂子院儿里去。那钱,舒儿就是拿给你们用的,哪里还有再拿回的道理?”
邓舒一听这话,心中更是又气又急,当下便要冲到耿弘罡前面去说话,却意外地被耿弘罡狠狠一搡,噔噔噔向后退了两步方才站定。
邓舒甚少见自家男人这般模样,当下便知道他是真的发了急,立时便噤声了。
符飒只当看不见他们两口子这点小动作,也不多客气,笑意吟吟地向耿弘罡倒了谢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眼瞅着符飒的身影消失在了拐角处,耿弘罡的笑容才收了起来,转头看了一眼恨恨盯着自己的邓舒,怒其不争地开口说道:“你瞅瞅她刚才那发疯的模样,那两车粮食要是不还给她,她指不定真能带着孩子去投了河!大哥不在家,咱们要真把她再逼得投了河,你我不就成了千夫所指的过街老鼠,你自己算算这账划得来吗?”
邓舒这才回过味儿来,但她还是不甘心这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买卖,不由得咬牙切齿地瞪着门外的方向,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呸!一个半寡妇的娘们,为了点粮大清早去拍一个人老鳏夫的门,你们老耿家的脸,都叫她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