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紫躬身目送,直至阁主离开偏殿,方才直起身来。
历代阁主的修为,都在三转,三转修士的神识可以外放三丈远,将近十米的距离。所以即使对方背对着唐紫,她也得毕恭毕敬地把戏演全套了。
谁让往后的日子,少不了与阁主打交道的时候。
此时殿内的炉火早已熄灭,可余热还未散走,本就幽僻的所在,唐紫孤身一人立着,显得格外的清冷。听着耳畔石蟾潺潺的水声,她的视线在门前的那一点幽光停留,这枚牙牌谈不上多么贵重,但终归是种认可。
只是不知阁主所认可的,到底是丹术,还是玉峮真人?假如是后者,她就务必多做些功课,省得露出马脚,被人轻易拆穿。
用手背揩去汗水,她将丹药分装完毕,连同工具一起放回背篓之中。
趟水而过行至门前,当她伸手摘取牙牌时,殿外的栅栏被人“吱吖”一声拉开。继而是轻慢的脚步声与衣袖摩擦的声响,有人徐徐走来了。
抬眼看去,来者正是公孙夜,他身姿挺拔,剑眉星目,一身皂袍织金埋银,端的一副贵人模样。
先前在炼丹阁外,唐紫无心在意,现在大致扫上一眼,当即察觉出不同寻常的地方。此人面容虽然生得俊朗,却过分削瘦,无论是面上、脖颈、亦或是手上的皮肤,底子下面都蕴着股旧絮似的黑气。
这迹象,分明是气脉上的药力溃散了,正往外逸走。
他深吸一口清晨的空气,带着笑意走到殿前。
“先生的丹,这就炼好了?”公孙夜笑得无所顾忌,玩世不恭地学着阁主的口气,“可有成品容老朽品鉴一番?”
唐紫不露痕迹地将牙牌收好,本不想搭理他的,可见着此人轻松惬意的神情,心里还是油然而生一丝不悦,以及狐疑。
寻常修士药力散了,怕是早已急得跳脚,这人怎么毫不在意?有古怪……
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决心留下打探一番。
于是她低下头去,扮作一副羞愧难当,怕人耻笑的模样,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公孙夜倒好,径直来到她身前,大大咧咧地弯下腰来。
他盯着唐紫涨红了的脸细看,咧着嘴角肆意贱笑。其实他没什么恶意,单纯因为族中的魔修心法,心性上注重率性而为。讲究的就是,嬉笑怒骂顺从心意。
在意,或是顾及他人的看法?不存在的。
“炼丹不是烤地瓜,”他干咳两声,贱兮兮地笑着负手起身,“嘛,话说回来我还真没用丹炉烤过地瓜呢,你倒是提醒了我,下次我试试。”
公孙夜的笑愈发地肆无忌惮。
“有什么心得,有缘再见时,我会同你分享的。”说完他跨过门槛,精神抖擞地朝殿内走去。
先入为主的观念,总是根深蒂固的,所以无须唐紫过多掩饰,入世未深的公孙夜早已认定,她对炼丹一窍不通。于是乎,在水池边围观炼丹,偷师公孙夜的丹方,自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唐紫面上洋溢着的仰慕与崇拜,远看台上公孙夜走秀似的表演,令公孙夜很是受用。
可她心里的疑惑,却随着他一次次递入药材,而愈发浓厚。
这个丹方,也有古怪……
因为当药材提炼成膏,静待出炉的时候,就已经配置完成了。唐紫见他所用的药材虽然名贵,但谈不上冷僻二字,她全都认得。
熟知药性,又了解配比后的唐紫,发现这个丹方绵里藏针,十分阴毒。
给他丹方的人用心极其险恶,哪是什么焠体养脉的方子,分明是在圈养炉鼎!但可以肯定的是,这公子哥并不知情,尚未发现潜在的危险。还美美的站在炉边,慢条斯理地等着。
唐紫顿感无语,怎么有这种傻子?
她决定进一步试探看看,这公子哥是谁家的子弟,“公子的仙法巧夺天工,令人叹为观止。看公子气宇轩昂,衣着不凡,让人好生的嫉妒。我是山城里月如唐氏的后人,名叫唐紫,你呢?”
不管如何,高帽先一顶顶地给他戴上,这人眼看就是爱戴高帽的主。
果然!效果拔群!那公孙夜喜形于色,分外得意。
“月如?”公孙夜故作高深,沉吟了片刻问道,“几年前,几近灭族的月如?”
商队会带着各种消息四处流转,例如灭族这类猎奇的事件,自然甚嚣尘上广为人知,他公孙夜小时候也听说过。
“嗯。”
“不是灭族了吗?你怎么还活着?”他眼里闪烁着好奇。
“公子有所不知,当年身高凡是不及车轴的小孩,家主都抬手放过了。”
“唔,同宗同脉的,确实不好赶尽杀绝,”,公孙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地方不大,花样倒不少,我叫公孙夜,冶血宗宗主之后。”
他自报家门时,神色骄傲无比,毕竟冶血宗可是这附近数一数二的宗门。即使是魔道,妄图加入的人也在山门外排起了长龙。
二人刚互报完家门,公孙夜的丹药便好了。
虽然唐紫生得俊俏,公孙夜看着心生亲切,但可惜这丹药得趁热服下,所以他紧忙放下了心思,着手准备起来。
唐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