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上路,阿岸却问也不问,便为我偷了出来。”她声内含笑,“阿岸为我做的许多事,在许多人看来皆是近于疯狂,对我来说也是如此。”
“所以呢?”灵枢挑眉问:倘若仅仅是为了向本大夫显摆你们夫妻恩爱,莫怪本大夫发飙。
“这把琵琶是挂在秀丽公主在东则王府的居处最内间的墙上。”她悠悠道,“那时,我因为隐隐晓得自己已对南连王动心,为了抑制那份有悖礼教的情感,特将它束之高阁。之后即使离开东则王府,仍执意拒绝阿岸,固然与东则王府的挫折不无干系,如今想来,还有些许原因,是我不想以秀丽公主这个身份、明暖晴这个名字成为他的妻子。”
灵枢咧嘴:“个人拙见,秀丽公主是世上最好的公主,明暖晴是世上最好的名字,你错过了真是可惜。”
她扬唇,兀自道:“如果,博怜没有进府,东则王身边也没有出现其他与博卿容貌酷似的女子,我如今应该是顶着秀丽公主之冠明暖晴之名做着东则王妃罢?那个在阳光下光芒四射的白衣公子,那个持银戟骑白马的翩翩少年,将成为我少女时光中最美丽的记忆之一。偶尔午夜梦回,想起自己也曾为那样一个人怦然心动,或付之一笑,或怅然若失,却也仅仅如此。”
灵枢一双灵秀的眼珠转了又转,弱声问:“难不成你突然想告诉我,你很感激东则王的移情别恋,很感谢博怜的横空出现,决定与他们握手言欢?”
她睐其一眼,要笑不笑:“我最感谢的,是被迫代嫁,成为某位友人的替代者。”
灵枢扁了扁嘴。
“我今日对你说这番话,是准备拜托你一件事。”
“诶?”
她婷婷立起,微低螓首:“请灵枢为我去找素问。”
灵枢大惑不解:“这不是已经决定好的事?”
“我本着一己私心,不想担当背叛宁姐的罪名。你愿意为我出面时,心中明明欢喜,却以模棱两可之状示你。”她指尖抹过琵琶丝弦,声音如吟如诉,“阿岸为了我,可与他整个族人作战,我却只想明哲保身各处周全。此刻想来,无论是对你,还是对阿岸,我皆是汗颜至极。”
“你把事情想得太多太重了。”灵枢大剌剌挥手,“切不说我们之间的情谊不需要这些愁云惨雾,你和遂岸又何须这些?当进则进,当做则做,足矣。”
她嫣然:“正是如此。因此,这番话只是这把琵琶带来的额外感怀,你听听也就罢了。下面才是它此番出山的真正用处,请君仔细听分明。”
灵枢一愣,双眸大张,双耳大开,等待着这把紫檀琵琶的真谛降临。
冉晴暖转轴拨弦,指下有声。
窗外,诸人用足汤食已然散去,热闹过后的院落里静谧无人。
就在此时间,琵琶曲淡淡扬起,浅浅散开。若有似无,似无还有,一时如鸟儿啁啾,一时似花儿缓绽,一时为夏时清风,一时成冬时融雪,间或有流水潺潺,偶听得小鹿低鸣,随即风穿林叶,雁过横塘……
灵枢从疑惑到舒展,从舒展到沉浸,倾耳细听,不敢错漏。
忽然间,仿佛鱼儿入水,恰如燕儿呢喃,缓缓尾曲过后,琵琶声停。
灵枢怔怔回神,傻傻击掌:“好,好呢,晴暖对音律的掌控仍然是这般出神入化。”
“是么?”冉晴暖低低启齿,一双明眸瞟移窗口。
“什……”灵枢视线扫去——
因为幕色将至,室内尚未点起灯火,是以此刻可将外间情形看得尤是分明。不知何时,她们窗外的廊下多了一道身影。
“这首曲子虽然动听,听着却不像是古曲。”灵枢欢声道,“可有出处?”
她唇扬几许顽皮:“出自当代。”
灵枢眼内崇拜满溢:“哪位名家之手?”
她明眸含笑:“你认得。”
灵枢煞是疑惑:“我认得?”
她挑手自指:“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嗯?”
“不明白么?”
灵枢仰天长叹:“明白是明白,可这首曲子出自你的手这个事实,令本神医很是难以消受,令我不由自主想起了过往那些不甚愉快的回忆,当年宫中同受师傅教导,你总能比我早一刻领会……奇怪不是?照那样的发展,我们不是应该成为既生瑜何生亮的冤家么?怎么阴差阳错地做了朋友?”
她淡哂:“所以你才把我推进东则王府。”
灵枢眨眸:“难不成你到现在还在记恨?”
“记恨倒也不未必,不过……”她拨动一根琴弦,铮然发声中,“有几分难以释怀罢了,毕竟在东则王府里,有我将近两载的青春年华呢。”
灵枢双肘支于案上,两手捧颊,倾身盯着好友的清丽面孔:“说到这里,本神医有一个忍了好久的问题非问不可:那两年里,你可曾真正爱过东则王?”
她抿唇,不作理会。
“没有否定?”灵枢眯眸,“你很可疑呢,晴暖。”
她眉心微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