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足。”
江烟萝不经意般看向那具尸身,眼里掠过惋惜之色,旋即笑道:“正因如此,我才想要他做同路人啊。”
方怀远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声。
他毕竟不再年轻,如今断臂重伤,已是走到了穷途末路,江烟萝不似周绛云那般强势狠辣,却是杀人诛心,这一口气叹出之后,他头上已白了许多,十年如一日的脸庞也变得苍老。
冷眼旁观的周绛云却觉有些索然无味起来。
方怀远在武林盟主的位置上坐了十五载,周绛云同样掌权十五年,他二人一个是白道领袖,一个是黑道魁首,光与影,正与邪,对立厮杀了十五年,今日总算要划下终末了。
当年绛城一战时,周绛云不曾亲眼目睹傅渊渟的末路,如今却从方怀远身上依稀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成王败寇,不外如是。
他正因如此才不肯甘心,不愿服输。
一念及此,周绛云不再管其他人,甚至不多看方咏雩一眼,只盯着方怀远苍老狼狈的模样看了许久,忽然道:“姑射仙,你若是再不动手,本座就要代劳了。”
陈朔深知周绛云残忍暴戾的秉性,闻言也不意外,倒是江烟萝微一挑眉,目光在周绛云身上打了个转,不知想到了什么,从善如流地笑道:“周宗主说的是,咱们的确在这儿耽搁许久了。”
说罢,她柔声问道:“方世伯,我要的那个答案,你想好了吗?”
江烟萝自认已经足够心慈手软。
她不逼问九宫名单,也不索要暗棋部署,连方怀远设计她的事情都可以一笔勾销,甚至顺其心意去与萧正则掰腕子,只是她不能做亏本生意,更不允许有超出自己掌控的变数,尤其……那个变数,极有可能关系到昭衍和平南王府两方。
见方怀远依旧咬牙死撑,江烟萝亦觉得有些厌烦了,她微微眯起眼睛,试探道:“莫非,这件事同样与九宫有关?”
到了这个地步,方怀远拒不承认勾结平南王府也无意义,左右四下无外人,江烟萝也不曾掩饰自己对听雨阁的敌意,她不会将这个秘密上报,而在底牌尽失的情况下,按理说方怀远该知道怎样选择才最有利,可他兀自犹豫不决,说明这件事跟九宫名单一样是他埋在心里的逆鳞,若非万不得已,绝不可能交给江烟萝这般人。
想到云岭山的变故,江烟萝心下微凛,突然道:“昭衍——”
“杀了他!”
一声厉喝打断了她的话。
方咏雩依旧跪在那片血泊里,他朝周绛云拜下,额头紧紧贴上冰冷腥臭的地砖:“我求你,杀了他!”
周绛云垂眸看他,目光晦暗不明。
江烟萝脸色倏变,她当即侧身抬手一扬,分明不见刀光剑影,却有寒芒乍破而出,周绛云一脚踢起的长刀破空而至,眼看就要劈在方怀远身上,竟在掠过江烟萝身侧时骤然断成数截,断口无不平整光滑,刀刃连丝裂纹也不见,是在一瞬间支离破碎,若换了血肉之躯,恐怕已被大卸八块!
刀光映寒芒,周绛云总算看清了她挥出的是什么——一根细长无比的线,如蚕丝般轻薄柔软,却比玄铁精钢更加无坚不摧,刚柔合一,坚韧至极!
“有趣。”
他轻啧一声,盘在手上的玄蛇鞭抖擞挥出,奇诡迅疾地绞向江烟萝腰身,后者反手一挥,长丝兜转而回迎上长鞭,丝与鞭如龙蛇紧绕成结,彼此撕咬纠缠,江烟萝斩不开玄蛇鞭,周绛云也绞不断这根诡异的丝线,竟是僵持起来。
就在此时,江烟萝背后传来“扑哧”一声,紧接着有一蓬温热鲜腥的液体飞溅而出,污了她半截衣袖裙袂。
是那截断裂的刀尖。
江烟萝劈碎了三尺长刀,也化解了周绛云附着刀上的内力,那些刀刃碎片骤失后劲,纵使四溅而飞,亦不可能伤人性命。
但方怀远自己可以。
他没了眼力,耳力却比寻常更加敏锐,刀刃崩碎时便已听声辨位,待到江烟萝一转身,方怀远陡然伸出手去,如在风中拈回一片花瓣,稳稳拿住了这截刀尖,没有半分犹豫,亦无半句废话,只见白光闪过,血雾喷薄,他利落地割开了自己的喉咙。
割喉之人不会立死,可方怀远已知晓江烟萝拥有那般神鬼莫测的蛊术,下手没有丝毫留力,近三寸长的刀尖尽数没入脖颈,从左到右横拉过去,气管筋脉尽被割断,血如泉涌,依稀可见骨。
任是真神仙,也无力回天。
仗剑巨阙的一代武林盟主最终死在了这截平平无奇的碎刀下,何其荒谬,又何其悲怆。
江烟萝回过头,眼看着方怀远仰面倒下,鲜血从他喉间喷出,如雨如雾,宛如天哭血泪。
他这一倒下,便是地崩山倾,擎天不再。
江烟萝只来得及抬手一挡,血雾都洒在洁白宽大的衣袖上,似雪中红梅朵朵开。
方怀远下手如此狠绝,连她都难得有些怔松。
在场唯一不觉意外的人,恐怕只有方咏雩。
他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