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种看笑话!滚,麻溜地滚,要真是重情重义的,来年今日给俺们坟头多烧几个婆娘,叫师傅扎得好看些!”
他一番大骂,自个儿却也落下泪来,忙不迭地拿袖子擦脸,擦出一片血与尘。
四十余人,说少不少,说多也不多,他们相互搀扶着往前走去,一个个背影狼狈至极,在地上留下一长串血脚印,而这一次,没有人再回头。
待到最后一人的背影消失,方敬又强撑了一会儿,逐渐昏暗的天穹上已悄然出现了如血残阳,那太阳一点点西坠,一如他快要流干的血。
郑千总已满头大汗,近千名精兵与地支暗卫更是严阵以待,僵持已到了极限。
方敬看了眼仍留在身边的那名心腹,低声道:“还不快走?”
心腹冲他笑道:“好咧,小的先走一步。”
说罢,他拖着有些踉跄的腿脚朝那逐渐收窄的出路而去,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落在他身上,就在他经过郑千总的战马前时,这腿脚受伤的人突然腾地而起,一个飞扑落在了马背上,双手死死掐住了郑千总的脖子!
“操你娘的狗官,狗官!是你们祸害这世道,你们才该死!我杀了你,杀了你!”
他只是个无名小卒,没念过什么书,说话总是粗鄙无章,被方敬提拔为心腹也只因他忠诚,从来是方敬说什么他便去做什么,却没想今日他会做出这种事,喊出这些话来。
“噗嗤”几声,郑千总掏出护身匕首刺进他肚腹中,此人口鼻溢血,却是毫不松手,抱着郑千总从马背上滚落下来,无数士卒一拥而上,刀枪剑戟顷刻将他的身影淹没了。
方敬双目赤红,他本能地往前踏出一步,架在萧正风颈前的刀也不由得偏了偏,此刻他周围已没了旁人围护,四下里环伺许久的地支暗卫抓住机会,当即有人打出暗器,两枚铁蒺藜如流星般破空而至,先打刀后打手,方敬当即吃痛,仍将刀握得死紧,眼中狠色一闪而过,抬腿将萧正风踢翻在地,两手合握刀柄就朝他面门捅下!
“锵——”
一声锐响大作,两柄刀在萧正风头顶相撞,赫然是刘一手为其挡下了这一刀,他看也不看萧正风,手腕一翻使了个巧劲,本是刚硬猛恶的刀势顷刻化作奔流水,一下将方敬推出五步远。
趁此机会,数名暗卫飞身而至,将萧正风搀扶起来解了穴道。
萧正风心里憋了不知多少恨火,如今总算得以宣泄,他一手捂住伤眼,一手指向方敬,厉声喝道:“拿下他,要活的!”
险些被人活活掐死的郑千总也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惊惧未散,忙指挥士卒将方敬团团围住,誓要让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千刀万剑所向,方敬抬手拭去嘴角鲜血,哈哈大笑,几乎上气不接下气。
刘一手艰难地道:“你——”
方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双手拄着刀,打断道:“刘兄,两年不见,你老了许多。”
——别否认,别留情。
李鸣珂昏迷前的叮嘱在耳畔响起,刘一手猛地惊醒过来,他将本欲出口的话都咽了回去,声音沙哑地道:“你……当真是……”
方敬又笑了。
见此情形,萧正风勉强压下愤恨,抬手示意众人且慢动手,独眼中阴鸷的冷芒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着。
方敬捏着自己的脸皮,笑道:“刘兄,当年你我一同学艺,算得上感情甚笃,如今却是对面相见不相认,真让为弟伤心啊。”
刘一手喃喃道:“我认识的方敬……早在两年前,已病死了……他不会抛妻弃子,更不会从贼。”
方敬面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气,如吞了把锈迹斑斑的刀子下去,既疼又腥,刮得心肝脾肺都伤痕累累。
“我是已经死过一次了。”方敬目光冰冷地看着他,“两年前不算,当初夫人被害的时候,你认识的方敬就已死了。”
刘一手本就心乱如麻,闻言如遭雷击,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一旁,勉强冷静下来的萧正风倒是从这只言片语间得到了一些线索,陡然想到了这匪首是谁——其人自称方敬,刀法卓绝,年岁在四十上下,明显与刘一手关系匪浅,纵观江湖四海,有且只有一人能对得上这些条件。
临渊门风雷双刀之一的疾风刀方敬,曾任永州临渊门总管事,两年前于翠云山病故。
他是永州方家的家生子,三代人都为主家鞍前马后,只不过他的父辈本事平平,倒是歹竹出好笋,生了个天赋上乘的儿子,可家奴毕竟是家奴,若非方玉楼开恩,方敬一辈子充其量不过是个护院罢了。
那时候的白玉剑方玉楼如日中天,连教导弟子都得忙里偷闲,自不会无故对一个家奴之子施恩,方敬能有这般造化,得仰赖一个人,那便是方怀远的发妻,方玉楼的关门弟子晴岚。
晴岚是孤女出身,幸被方玉楼收入门下,临渊门的人待她极好,只是这些好总掺杂了别样东西,有的是巴结,有的是客套,她从小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渐渐不去与这些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