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正风设想过种种可能,唯独没料到会从昭衍口中听到“姑射仙”三个字。
他想要招揽昭衍,在听说了梅县始末时便开始想,等得知了对方为步寒英弟子,又当众杀死了谢青棠,原先的一时动念就真正上了心。
然而,纵使萧正风如何心动,也知道昭衍不是那等轻易能被收入麾下的人,此人软硬不吃,看似圆滑实则狠厉,将是未来坐镇天门的寒山之主,倘若让他上得船来,恐怕未等渡河彼岸,掌舵手就得先换人当。
正因如此,萧正风在栖凰山时没有轻举妄动,想着来日方长应徐徐图之,却不曾想短短几日工夫,自己的猎物就被别人拿下了。
姑射仙曾是萧正风最喜爱的女子。
他性情风流,尤爱美色,上至风韵犹存的妇人,下至豆蔻年华的少女,女人的美在萧正风眼里千姿百态,而这世间姝色万千都比不过一个姑射仙。
六年前,季繁霜葬身白鹿湖,因着浮云楼上下皆受蛊经影响,不得已由她虚岁十三的女儿继任楼主之位,奉命去海天帮接应她的人正是萧正风,那是他第一次揭开姑射仙的面纱,也是第一次见到江烟萝。
江烟萝长相随母,自幼就是美人胚子,小小年纪已出落得清丽玉致,粉白脸颊犹带一丝婴儿似的圆润,可怜可爱,令萧正风一见欢喜。
他扶持她,帮助她,利用她,觊觎她,到最后却是低估了她。
五年前的绛城一役,豆蔻年华的姑射仙藏身幕后统筹全局,一手促成黑白两道围杀魔头的盛举,以血海玄蛇傅渊渟的伏诛成就属于她的赫赫威名,真正成为了浮云楼的主人,也从此摆脱了萧正风的控制。
在旁人眼里,浮云楼与紫电楼交往密切,两位楼主更是关系匪浅,却无人知晓,姑射仙不仅是萧正风的心不甘,亦是他的附骨疽。
如今,这个让他忌惮又不甘的女子,将性命相关的子母连心蛊给了一个相交不久的外人。
萧正风定了定神,沉声问道:“寒山远在关外,步山主早已不管中原武林之事,对听雨阁更是不假辞色,你既为他的亲传弟子,怎么会跟姑射仙有所勾结?”
“在下私以为,‘勾结’这一词用得不妥。”
昭衍不卑不亢地站在堂中,徐徐笑道:“我对仙子一见倾心,她对我青睐有加,既是情投意合,说是勾引都算勉强。”
他说这话时,嘴角含着浅笑,眼里映着烛光,一如好逑君子想到了心心念念的窈窕淑女。
一时间,萧正风竟难说心里是何滋味,又问道:“你是何时看破她身份的?”
“早在我二人坠落流霜河下时,便已对她心生疑窦。”昭衍轻叹一口气,“她带着重伤昏迷的我找到了猎户人家,那猎户是个半辈子没见过女人的老光棍,可在我醒来后,屋里已经没有这个人了。”
萧正风暗自嗤笑,区区一个乡野村夫,胆敢见色起意,死也活该。
冯墨生年纪大了,不稀罕听年轻人的男欢女爱,尤其当他敏锐地发现了萧正风眼中那抹异色,心中更是焦虑不安起来。
萧正风与姑射仙之间的龃龉,从来只为两人自知,浮云楼与紫电楼合作频繁,部下间交往不禁,使冯墨生最初以为双方已经暗中结盟,后来得知姑射仙作壁上观,他既觉疑惑,又有些庆幸。
冯墨生颇有自知之明,又会察言观色,他知道自己为何被萧正则冷待,也知道萧正风对自己的忌惮,可萧正风缺的正是自己这般人,只要无可替代,他就不能过河拆桥。
萧正风对昭衍的另眼相待使冯墨生对这个后生晚辈生出了敌意,现在知道他是姑射仙的人,冯墨生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更加戒备起来。
他藏起眼中的杀机,对昭衍温吞一笑,道:“先前被困山中,说话多有不便,老朽心中仍有许多不解之处,小山主不妨在此从头说起吧。”
“说来话长,还是请冯楼主发问,在下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昭衍对冯墨生态度亲近,萧正风心下介怀,却听冯墨生道:“真正的甲六如今身在何处?”
“尚在栖凰山,被姑射仙留在身边,待此间事了,二位自可前往审查。”
昭衍有恃无恐,萧正风见状不由得眉头一皱:“甲六是谁?”
“甲六等十六人皆是天干密探,两年前奉玉楼主之命在此潜伏,监察宁州官吏,暗中搜查细作,此番云岭山之事便是由他们探知上报的,然而……”
冯墨生将事情始末告知萧正风,又补充道:“尸体僵冷之后,在那人的大腿内侧发现了水纹刺青,明纹暗纹都能对上,难以辨别真伪。”
萧正风凝眉:“姑射仙身边的甲六,可曾确认其身份?”
“恕在下无法回答。”昭衍摊开手,“我虽为仙子办事,却未正式加入听雨阁,她不会告诉我个中玄妙,只道那人是甲六,我自当信她的话。”
他不一口咬定,说出口的话反而多出几分可信,萧正风与冯墨生对视一眼,后者又问道:“你既然是奉姑射仙之命前来助力,为何先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