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岭地崩的消息早已传扬开来,如此天灾巨祸之下,有人唯恐避之不及,亦有人拼着一腔热血逆行而往。
武林盟既为江湖白道势力之首,素以锄强扶弱、救人护道为己任,眼下自不能坐视不理,方怀远早已传令下去,要求自中州至宁州沿途分舵与各大白道帮派通力协助,调动了许多物资以解燃眉之急,只是赈灾济民之事牵涉不小,若只是一群散沙之辈倒也罢了,如武林盟这般庞然大物即便使出了天大的力气,也得托于官府出面实行,否则便是越俎代庖,故而除了大批人手辎重陆续安排上路,还得派遣地位相当的心腹先一步抵达灾区,同当地官吏接洽商议,免得徒生事端。
倘若展煜尚在,他本该是此番北上的不二人选,奈何这次大会使得武林盟颜面元气俱损伤,栖凰山上下人心浮动,各大门派表面上平静无波,暗地里亦风起云涌,方怀远万不能于此刻离山半步,因此这差事当仁不让地落在了身为他麾下第一心腹的刘一手头上。
午时过后,刘一手不敢多做耽搁,亲点了七个好手,让诸人备好快马,即刻启程。
算上刘一手,八骑人马两两并排,两骑当先开道,两骑落后守尾,其余四骑分布两翼,呈环卫之势护着当中的林管事一路前行。
林管事虽是女流之辈,却无半分矫揉造作之态,心知事态紧急非常,她拒绝乘坐马车,换了身深青色的箭袖劲装,翻身上马时动作娴熟,一看就知其精通弓马骑射,浑不似寻常妇人。
八骑人马,至少一半都将目光锁定在她身上,尤以刘一手为最,他御马行于林管事的右手边,二人相距不过尺许,一旦突生变故,他只需一息不到的工夫便能拔刀出鞘,顺势将林管事护住。
这一行人马轻装简从,中途没有过半句闲言废话,连吃喝都在马背上解决,几乎是片刻不敢停歇,只消大半天便飞驰出栖凰山地界,绕过一片瘴气笼罩的沼泽地,遁入了冤鬼路。
路长十八里,左面是高耸入云的悬崖峭壁,右边则是万丈深渊,常年雾气缭绕,下方有大河湍急流过,水石相击之声混入大风中,于这深涧下回荡良久,犹如鬼哭。
早在前朝末年,这一带多有山匪出没,说是匪寇,其实是方圆百里内的耕农百姓不堪压迫,杀了鱼肉乡里的狗官恶吏,聚众逃入山中苟延残喘,他们这点反抗不成气候,很快被前来平乱的官兵攻破土墙泥寨,当中诸人不论男女老少皆被屠戮,尸首于此处抛入江河,吓得下游一带的村落人心惶惶。
自那以后,水哭风嚎之声愈演愈烈,“冤鬼路”的恶名也不胫而走,哪怕前朝覆灭也未能让这附近的百姓忘却恐惧,直到方玉楼在此创建武林盟,立下乾元、擎天、浩然三峰以镇地煞,习武之人大多不信怪力乱神,兼之冤鬼路地势特殊,又是北上的最短路径,于是这条路就成了武林盟的一大密道,每日有人经此往返。
黄昏已至,天色将暗,深渊下的风嚎声愈发令人毛骨悚然,刘一手不禁催促众人加紧赶路,他不怕什么孤魂野鬼,只因冤鬼路坎坷崎岖,入夜之后堪称寸步难行,若不能在太阳落山前踏过这里,恐怕这一行九人要在峭壁上歇脚过夜,平添危险不说,还要耽搁许多工夫。
从下方卷来的风愈发大了,众人晓得其中利害,没谁敢有异议,就连林管事也将银牙紧咬,她将身子伏低了些,双眼紧盯前方,两腿用力一夹马腹,那马儿嘶鸣一声,追着前头两匹快马的步伐,风驰电掣般疾奔而出。
马蹄过处,碎石飞溅。
穹顶天幕越来越暗,逐渐汇聚的厚重云层仿佛随时可能塌落下来,残阳只余一线红光挂在天边,光明如潮水般飞快褪去,长达一夜的黑暗正向人世间步步蚕食。
好在他们脚下的道路越来越宽,左边山壁的走势起伏也逐渐趋于平缓,这条冤鬼路终是行过了大半,想来不多时就能踏过这鬼门关。
就在这时,最前方的两人同时勒马,高声喝道:“有敌埋伏!”
几乎就在他们话刚出口的刹那,右边山路下方,那本不该有人栖身藏匿的地方,突兀地飞出了数道黑影。
不多不少,整二十四个!
二十四个人如箭一样射出,一半向前,一半向后,犹如雁阵般分散开来,十二柄利刃劈风直斩马背上的人,另有十二根九节鞭抖擞而出,悍然扫向马腿!
变故突如其来,马背上的九个人却都临危不乱。
能被刘一手点中随行的人绝非泛泛之辈,眼见杀机来袭,最先出声示警的两人当即弃马而起,两支长剑同时出鞘,两道人影几乎合成一道,刹那间飞上半空,旋即左右分开,当头罩下的大网也被两道剑刃从中劈开。
同一时刻,断后两人如法炮制破开大网,而没了主人的坐骑无法及时避开攻击,手持九节鞭的十二个杀手俯身贴地,猛地一个翻滚,手臂顺势抡转,精铁锻造的九节鞭横扫而出,猛地击打在马腿上,竟是鲜血飞溅,腿骨破出!
四匹马当即吃痛,发出凄厉刺耳的嘶鸣声,它们侧翻倒下,其中两匹更是直往深渊下坠去,那四名武林盟弟子见状虽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