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这个萨卡斯基才是真实存在。
直到奥哈拉事件开始,萨卡斯基被称为赤犬的极端和残酷,像从天而降的一桶冷水,把莉娅自以为是的庆幸和期盼浇了个透。
她一直以为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马林梵多。
海贼、饥馑、贫穷、奴役和灾难都被铜墙铁壁和将领们的强大实力拦在正义之门外。战火的零星火种也许会溅落在马林梵多的大地上,但强大的守护者们总能第一时间摁灭它们。
战火蔓延不到马林梵多,莉娅很乌龟地想,外面的遍地硝烟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但实际上,当世界陷入战争的泥潭,没有一个人能够幸免于难。
战争的伤痛早就侵袭了马林梵多。
身在马林梵多的人们在战争中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好友。就像莉娅失去了一位优秀的老师。
从军的好友罗西南迪,回归政府的路奇,至今音讯全无。
莉娅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战争砸在心脏上的钝痛。
可身在马林梵多,根正苗红,又有本部中将萨卡斯基庇佑,她和力利已是乱世里极少数的幸运的人之一了。
乱世里实力就是王法,拳头就是规矩。萨卡斯基显然和制定规则的那群人在一个层次,某种程度范围内,生杀予夺也是他的荣誉和权力。
就像奥哈拉。
虽然比不上力利,但也是一起生活了许久的家人。所以莉娅心里依旧存着一线不知为何的希冀。
但是萨卡斯基在面对她的疑问时,眼神是冷的,语气也不同以往。
他说:“为了绝对的正义,牺牲是必然的,也是必要的。
奥哈拉的存在太危险,所以必须消失在世界上。
世界政府、海军、四海平民,都经不起万一的考验,所以就算错杀也不能错放。”
“至于那个士兵。”
萨卡斯基神色冷漠:“他太懦弱了。”
莉娅想说那是个中尉,不是士兵。
那个中尉的家乡在东海的风车村,有一个女儿。
莉娅想说她的老师在奥哈拉引颈就戮,只求不连累平民百姓。
但莉娅最后说出口的话是:“萨卡斯基中将是能做大事的人呢。”
萨卡斯基愣了一下,走近两步把她罩在阴影里,低声说:“哭什么。”
莉娅直愣愣地:“我害怕。”
萨卡斯基沉默了一会儿,放缓声调,伸出手:“我没有凶你。”
莉娅往后一退,避开男人的手,满脸泪水地望着他:“我害怕。”
“莉娅没有办法和这样的萨卡斯基永远生活在一起。”
“莉娅已经长大了。”
“萨卡斯基中将,不要再来莉娅的家了。”
那之后莉娅就入职了档案科,并且又一次把力利送到泽法身边,自己则拜托西瑟申请了宿舍。
以她的情况申请宿舍其实是不合规定的,而且也不可能那么快,但西瑟见到她后一句话也没多说,就为她办妥了一切。就像泽法见到她时一样,什么都没问。
现在想想,莉娅也觉得自己那时候太夸张了。
和萨卡斯基和平相处了那么多年,说完全没有察觉到对方是什么样的人那是骗人的。
萨卡斯基性格强势,为人固执,处事雷厉风行又霸道。从他不论在海上作战还是本部工作都如鱼得水,实绩丰厚来看,他显然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才能也非常优秀。玩得动政治的人,怎么想也不会是什么纯良之辈。
可那又怎么样呢?
莉娅和力利是海军烈士子女,本身也已经进入海军的体制工作,家世清白。只要她和力利不异想天开去当海贼,或者突然觉醒革命精神去报名参加革命军,再或者去得罪贵族天龙人之流,那么海军的屠刀就不会挥到他们头上来。
在这个基础上,和萨卡斯基继续和平相处直至莉娅成年,其实不难。甚至成年解除监护关系之后,凭着多年的交情,萨卡斯基依旧可以是莉娅和力利的一道护身符。
莉娅原先就是这么打算的。
这一个多月里,莉娅有时候也会骂自己矫情。
生活不易,三观和理想又不能当饭吃,干什么非要钻牛角尖,较这个真有什么意义呢?
可…就是无法忍受。在某一瞬间,莉娅可以心无芥蒂地跟库赞中将,跟火烧山中将,跟鼯鼠中将…跟任何参与屠魔令的人打招呼,却无法对萨卡斯基露出哪怕一丝笑容。
萨卡斯基下令炮击平民逃难的船只,其他将领的弹药也落在了奥哈拉无辜的岛民身上,在莉娅看来,都一样是错误的极端的杀戮。
可让她偏偏无法接受的只有萨卡斯基一个人。
思来想去,还是因为萨卡斯基到底和别人是不一样的缘故吧。毕竟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这么久,别说狗,怕是狼都养熟了。
对家里人的期待和对外人果然还是不一样的。
莉娅甩甩头把思绪扯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