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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斯翁唯有道(上)(1 / 4)

写满创伤的铁门正大开着。

从陈盼之的角度可以看清它的内侧被装上了隔层,上面琳琳琅琅地摆满了大瓶装的调味罐。还有许多风干了的残酱余汁悬挂在罐嘴,用坚硬的姿态决不下坠。

这空间倒是利用得十分巧妙。

门脚上是一篮子一篮子的食材。没沥尽的水从篮子的底部流出,在重力的作用下将门前凹凸不平的斜坡画得纵横交错。

茄子紫得发亮,豇豆和韭菜油油翠翠……鲜艳活泼的色彩总算给这派颓颓暗色缀上了点点生机。

辛少然正侧对着陈盼之,坐在污墙边上忙活着。

忙活着从右手边的篮子里取一截蒜苔,再弯腰从地上的矮盆里拾一段细腊肠,串在一起,再一截蒜苔,再一段腊肠……重复三次,一根完成的蒜苔腊肉串才被摆入左手边的铁盘里。

机械,重复,没有尽头……

那只本该拿笔的手已经被尖锐的签串戳出了好几处伤。

年少却佝偻的背脊看得人眼眶发酸。

“少然每天晚上九点过就出摊,在牛子坝上忙活到凌晨两三点。我不让他去,可他偏要说凌晨生意好,那些喝了酒又没尽兴的总要找个烧烤续摊。”辛母越说越哽咽,“熬到收摊已经三四点,就这他还不休息,忙着去城南的批发市场进最早的货回来。没日没夜!怪我没本事!让孩子跟着我受罪。”辛母最后流着泪,几乎语不成句。

该如何安慰一位母亲深感自责的痛苦?

旁观者的心一样揪得酸涩,也同样被无能为力的惭愧淹没。

陈盼之握着辛母的手,唯有希冀如此可以传递力量。

“少然!”辛母出声唤儿子。

辛少然听到声音终于停了手上的工作,从脚边一筐又一筐的食料中抬起头来,双目无光。

陈盼之难以相信这是半月前还桀骜不羁的少年。

青葱校服换作了洗得发皱的格子油衫,球鞋换作了水靴,刘海遮到鼻梁,乌青着双眼。

辛母接过辛少然手里的活儿继续。

从前的这对师生来到楼边僻静的大榕树下坐着交谈。

“接下来…以后的生活什么打算?”陈盼之昨夜打了许久的腹稿,此时竟还是词穷。

“能有什么打算?接着出摊,攒点钱,先把债还了,运气好的话,再盘个店,应该也能过下去。”

这虽说也是个出路,但辛少然言语里因为妥协和屈服而充斥的遗憾谁人听不出?

“就不想再接着念书了吗?”

辛少然好像听了什么笑话一样:“陈老师,不是我想念就可以念的,您不是也很清楚吗?”

陈盼之等的就是他话里的这一点点求学的余地:“我查过了,不是完全不可以!虽然不在学校,但是你还是可以以社会生的身份参加高考。我看过你所有科目的卷子,你从来都只写选择题,但几乎没有做错的。你分明会做怎么偏不把卷子做完呢?做完的话分数不会低。”

辛少然没想到陈老师会去查他的卷子,耳后因为秘密被窥见而几不可见地变红。他该怎么解释?难道要他坦白,故意留着大半张卷子仅仅是为了某个胖子吊车尾的时候不要太孤独吗?他不想多说。

可是陈盼之专门来一趟就不会轻易放弃:“你别放弃!社会生一样可以上大学。不是说卖烧烤不行,只是我不希望你提早放弃人生的其他选项,你还有很多可能,只要你有心肯努力!”

“有心就行?努力就行?”辛少然的神情并没有因为陈盼之的话而有任何欣喜的变化,“那时间呢?钱呢?心算个什么东西?努力又算个什么东西?”

他的母亲曾经也是国有纺织厂端铁饭碗的会计,可是父亲顶着污名去后,一朝树倒猢狲散。家里的顶梁柱倒了,铁饭碗空了。

可是就像您说的一样,母亲没有放弃,双手每天有十个小时都泡在脏水桶里,她比谁都有心要把生活过好,比谁都努力地谋出路。可是您告诉我,她得到了什么呢?

只是在富贵人家里不小心将手肘抬高了一些,花瓶落地,这些年好不容易辛苦积攒起来的一点点希望也就都跟着碎成了细渣。

别幼稚了,世上从不缺有心人,世上分明处处是难事。

“陈老师,您应该不知道哪里的货料最便宜吧?城南的。那里的价格是其他批发市场的一半,是您家附近菜场的四分之一。但是那里太远,来回要三个多小时。回来以后还要腌料、作卤、备串。只要早上稍微堵车一点,晚上就不得不推迟半个小时出摊。”辛少然眼带冷漠和疲倦,看向陈盼之,“生活所迫,日日如此。陈老师,您说,我怎么有心?”

“对了,陈老师,您今天来这一趟,我今晚又得晚半个小时开张了呢。”

少年笑得痞,也笑得冷,笑得陈盼之自觉无地自容。

她只能抱歉地离开。

陈盼之是从小顺遂着长大的孩子,有学就好好上,有工就好好干。

殊不知,还有许多在生活中挣扎着的人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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