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远远地尾随着她们,直到看着她们进了那座最大院落的门里,方才默默地走开,想着入夜时分再想办法踅进去与她们相会,就算是见不着师师,偷偷地见一见香儿那小丫头也是好的。
他在隐蔽处候了将近一个时辰,抬头看了看高悬的白日,揣测大概是下午四点钟左右的样子,距离天黑肯定还有一段时间,他等得十分地不耐,心中烦躁得厉害,扭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一株高大的柏树,心想跳到树上借着枝叶的遮掩,闭目养神或者睡上一觉,或许倒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方式。
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那座院落的大门一开,小丫头梅香从里面走了出来,沿着两边满是枯草的青石小径,走到东北角上的另一个较小的院落里去了。
“她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师师怎么没过来?”张梦阳心中好奇地自问。但他略一思忖,便猜到师师肯定是被道君皇帝留在身边伴驾,不是陪他说话就是为他抚琴什么的,说不定还会大白天里搂着她缠绵恩爱,张梦阳心中的醋意便蓬蓬勃勃地爆发出来,两手变成了拳头紧紧地握着。
他知道,如今的赵佶已是个退位的皇帝了,所谓无官一身轻,此时的他再无往日那日理万机的操劳,又加之国破山河在的愁闷横亘心中,形成困扰,他必定常把时间寄情在书画、音律和女人身上,真不晓得这段时间里的师师,究竟是承受了多少他的雨露之泽。
发了一回狠之后,他不由地扪心自问:“我和这皇帝老儿之间,究竟是谁欠谁的?究竟是我给他扣了绿帽子,还是他给我扣了绿帽子?论道理说,师师既不是他的老婆,也不是我的老婆,我跟这皇帝老儿之间的关系是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可是……他喜欢师师,我也喜欢师师,这……这到底是谁的错啊?”
烦恼了一会儿之后,他决定踅到那较小的院落里去看看,看看里面除了梅香之外,都还住着些什么人。
他从林中绕行过去,到了接近了那座小院落的时候,迈步到了林地边上,调整好呼吸,突地朝外一窜,闪电般窜到了小院落的后墙之外,紧接着脚尖点地,“噌”地一下窜到了高高的墙头之上,趴在墙头朝里观看。
院落的堂屋之后,是一溜青石铺就的空地,修墙起屋之时剩余的砖瓦,整整齐齐地码在靠墙的一侧,正好形成了个可供张梦阳下行的阶梯。
“嘿嘿,难道说这本来就是给小爷我准备好的么?”
他沿着砖瓦垛蹑手蹑脚地走了下去,从旁边的一条小夹道摸到了前边。他猫着身子朝院子里窥望,见有两个小太监打扮的人正在拾掇花草,打扫庭院。屋子里似乎还听到有人说话。
他担心被人发现,急忙闪身又躲回到了夹道里。他从地下捡起了一块石头,探头探脑地又朝庭院里张了张,顺手把石头冲着西侧角落的一口水缸扔了过去。
“咣”地一声响,水缸虽未被砸破,但发出的响声却是把两个小太监吓了一跳,几乎同时扭头朝那边看去。
张梦阳趁此机会一溜烟般地穿过了庭院,自前排房屋中的穿堂间窜了过去,跃入了更前边的院子里。
可这前排房屋也听到了动静,窗户一开,一个丫鬟声音问:“什么声音,后面出了什么事儿了?”
吓得张梦阳连头都不敢回,惶急间一个箭步窜进了小院西南角落里的茅厕里。
谁知一头撞进茅厕里,才发现里面正蹲着个人,吓得张梦阳几乎失声叫了起来。
里头蹲着的这人乍一见有人闯进来,也是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张口大叫,便已被张梦阳伸手按在了嘴上。
张梦阳稳住心神,定睛一看,原来这蹲在此地如厕的人非是别人,正是刚刚看到走入到这院落里来的小丫头梅香。
张梦阳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道:“梅……梅香?”
梅香此时也认出了他来,但苦于嘴巴被他的大手给捂住了,出声不得,便只闭着眼睛,冲他稍稍点了点头。
张梦阳凑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不要声张,我是偷跑进来的。”
梅香被他捂着嘴巴,胸腹间憋闷得厉害,想要说话却是出声不得,只好扳住他的手臂使劲往外拉扯。
张梦阳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手拿开,口不择言地说道:“对不起,你……你没事儿吧!”
梅香深呼吸了一口,哀怨地小声道:“还好啦,没有被你给憋死啦。”然后问他道:“你怎么跑这里来啦?”
张梦阳道:“我想你们两个想得厉害,又不敢公然现身出来见你们,只好出此下策了,没吓坏你吧?”
他不问还好,被他这一问,梅香小嘴一扁几乎哭了出来,语带哭腔地道:“你说呢,这么冒冒失失地,把人家的魂儿都要给吓出来了。”
张梦阳嘻嘻一笑,道:“好香儿不哭,都怪公子我太冒失了,我在这里给你赔礼道歉啦!”
说着,张梦阳扳过她的小脸儿来,照她的唇上亲了过去。
梅香推拒着他道:“……唔……唔……哎呀……你别在这里……这儿臭烘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