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的张梦阳,也已经坐在那里不吃不喝数日之久了,他如今所盘坐的地方,就是大延登于一百多年前所坐之处,只不过一百多年前的那一次,并没有这么漫天的大雪,并没有这么凛冽的寒风,他安安稳稳地坐在那里,静待着大功告成的一刻的来临。
张梦阳却是在风雪交加的恶劣天气里,在厚厚的冰雪的覆盖之下,经历着这相同的一刻。从到达火鲁火疃的那一天算起,到今日为止,只不过才短短的十三天而已。
大延登在对此感到满意的同时,心中也是不无遗憾,摇着头自言自语道:“只可惜这孩子的根质只适宜于修此太阴一路,若是去我这般太阴太阳两路可以兼修的话,日后的前途可实在是难以估量了。他和莎宁哥那女娃儿各秉一气,也不知这是他们各人的运数,还是老天爷注定了有此安排。”
大延登忽然想到:“若是让他和莎宁哥那女娃儿结合生下个孩儿,也不知那孩儿能否兼得他们两人的根质,通过修炼,可以把太阴太阳两种真气俱备于一身。”
这只不过是他脑中随机闪过的念头,也知道这压根儿就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想那莎宁哥大着他没有二十岁,也得有个十七八岁,从年龄上看根本就是两代人,哪里有什么成亲生子的道理?
再者莎宁哥于二十年前便已经嫁人,不仅有着自己的如意郎君,还和那如意郎君生下了两个男孩儿。那两个男孩儿,应该和这傻徒儿差不多大了吧!
大延登苦笑着摇了摇头,便把这转瞬即逝的荒诞念头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就在这一日的午时,张梦阳感觉到本已被压伏、收容的阴寒之气由于太过盛大,陡然间又从体内本有的阳元之气里剥离了出来,在经脉穴道之间横冲直撞,惹得他身体的各部位间忽而极冷,忽而极热,想要催动内息对这两股气流加以压制,却是怎么也不能够使之重新融合在一块儿。
随之而来的痛苦也是难以克当。他只感觉整个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所有了,而成为了任由那两股强劲蛮横的气流任意驰骋的战场。
他想要出声向大延登求救,可是无论张口发声,却是送不出一丁点儿声音。他睁开眼来,但见得眼前黑乎乎地一片,山峰上的雪,树,花,还有师父大延登其人,还有那个仅足以藏身的洞穴,还有凛冽如刀的寒冬,漫天飞舞的大雪,所有的这一切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了眼前这黑乎乎的混沌。
“这是哪里?发生了什么事?”张梦阳强忍着身体内寒热两股气流交攻的痛苦,惑然不解地疑问着。
原来,数日来只顾专心行功的他,并不知道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自己已经在冰天雪地里连续坐了好几天不吃不喝,不知道无休无止的风雪已经把他全身都埋没了起来,在外间望去直如一个鼓起的坟包一般。
他此时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我死了,生命的失去,已经把我和阳世间里的一切全都隔绝了。可这黑乎乎的地方是哪里?既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得阳间,也不是传说中牛头马面、鬼怪纵横的地狱。
他的心中,不由地无限伤感起来:“传说究竟是传说,都是人为编造出来的子虚乌有的想法儿,都是吃饱撑的没事儿干的人作弄愚夫愚妇的胡说八道。没想到人死之后,竟然会来到这么一个古里古怪的地方。”
想到萧太后和多保真、小郡主她们那些人,想到萧太后腹中尚未出生的孩儿,张梦阳的一颗心,顿时被难以忍受的悲苦所吞没。
谷
“我那大延登老师呢?他既然有通天彻地之能,为何在关键时刻会任由我无辜送命?凭他的本事,若是适时出手相助,我又怎会有眼前的这个下场?难道,从一开始他就是在作弄我不成?”
想到此处,他心中恼恨已极,伤心已极,双目泪如泉涌,两只拳头紧握,一股无边的悔恨之意自他的心胸间涌动奔腾起来,本来那一寒一热相互对撞的两股气流也顿时重合在了一起,化作了一道天地间任何事物都无法阻挡的强大能量,在他的心胸间猛然上冲,直从喉咙间喷发出去。
他这一声高昂浑厚的长啸陡一出口,一下便将重压在他身上将近半米多厚的积雪迸溅得四下纷飞,如同深埋在地下的火药蓦地炸裂了开来,将地面上的物事崩得冲天而起,直朝半空中迸射了许久,方才因势竭而落,又稀里哗啦地在周身掉落了半晌。
他朝四下里一望,只见眼前仍还是那座山峰的峰顶之上,狂风暴雪仍还在无休无止地刮着、下着,那株叫不出名目的矮树上的花朵,似乎比数日前开得更加鲜艳了许多。
大延登站在那洞穴的跟前,看着他微微地笑道:“竟然比我预知的圆满之期提前了八九天的时间,很好,很好!”
张梦阳的头脑中昏沉沉地,仿佛刚从睡梦中清醒过来的一般,对眼前所感应到的一切,仿佛全都在似真似幻之间,听了大延登的话,方才有些明白了过来,站在那里傻傻地问道:“老师?……我……我还活着对吗?”
大延登笑道:“傻话,你要是死了的话,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么?”
张梦阳心下登时一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