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乞买赞道:“你年纪轻轻,便能如此老成持重地谋国,却是比粘罕、斡离不、婆卢火等人可贵得多了。他们这些人起初都不赞成归还燕京与宋人之议,更有甚者还劝朕出兵拿下中原的河北三镇,以为燕京诸郡之屏藩,朕都觉得他们的主张有些失之孟浪,在未做到知彼知己以先,岂能轻启战端?这实是与你伯父先皇武元皇帝的谋定后动的遗训大相违背呢。”
吴乞买想了想又道:“还有你刚才说的那个,这几个字很好,朕很喜欢。若真能看得到那一天,可不就是圣人口中所说的大同世界了么!”
“朕也不曾听说过,想来也是你从汉人的书本上看来的吧!”
张梦阳顿了顿,急忙把头连点地道:“对,对,对,的确是孩儿从书本上所学而来。”他暗忖道、
“不过,赶明儿从契丹人和汉人里挑个写字好的,让他把这几个字录下来,悬诸在朕的乾元殿里,也可让朕时时瞻仰不忘。”
听他这么说,倒是出乎张梦阳的意料。
老师上课的时候也是讲解过的,具体内容么,他可是半点儿印象都没有的了。
他便又开始自艾自怨起来,内心里深怪自己之前学习的时候不够用功,以至于很多恰巧能用得着这些知识的场合,自己的脑筋里却是一片空白。每到这样的时候,他都是深深地感觉到“书到用时方恨少”是一种多么难受的滋味儿了。
就在他心里自艾自怨的时候,吴乞买说道:“把大宋当做一个不断提供奶水的母牛养在榻侧,的确是一个好主意。那个哈巴,温朕在燕京的时候儿就曾经见过他,那时候他便劝朕乘着攻灭大辽的余威,顺势攻入中原,就算灭不了大宋,与他赵家官儿划河而治,也可以割占他半壁锦绣江山。
当时群臣有的赞成有的反对,反对的以为这是哈巴温的借刀杀人之计,旨在趁乱恢复他在河湟的唃厮啰国。赞成的则认为不管哈巴温是不是在利用咱们,咱们金国与朝云暮雨、不讲信用的宋人也终究难免一战。
若是果真与宋廷开战的话,得能有哈巴温一党在河湟一带与宋兵周旋,对他们造成有力的掣肘,于我大金军直下中原实有莫大的帮助,当时朝中曾有不少大臣持此主张。当时朕便觉得如此见解颇有些不妥之处,至于不妥在哪里,朕又一时半会儿未能琢磨得清。
如今听你一说,若是出兵把中原的江山直接抢占过来,或许不难,但想要在那里确立根基,却是着实不易。契丹德宗曾因石晋的背德失信,出兵大举进攻中原,虽说得之甚易,但怎奈中原各路诸侯桀骜难驯,不断兴兵反抗。
契丹兵东扑西翦疲于奔命,最终不得已还是自中原抽身而退,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徒空耗国力,一无所得。有契丹德宗的前车之鉴在,咱们可不得不谨慎行事。”
张梦阳听他如此说,心中一喜,道:“皇上圣明。”
他的内心深处,一直都有一种想要阻止金兵南侵的愿望,但一直以来都是不得其门而入,不知道该当从何处下手,今番事机凑巧,竟然在这距离燕京数千里地的东北腹地,得到了金国皇帝的亲口许诺,顿时觉得有一种“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的解脱之感。
大宋君臣他是见识过的,一个比一个地自不量力,没有金刚钻偏要揽瓷器活,妄想着建树一番雄迈汉唐的辉煌业绩,可他们在北伐王师一连串的败绩面前始终执迷不悟,宁可耗费巨大的民脂民膏,也要换得一个收复失地的虚幻荣名。
别说他们的脑筋里当时全是追宗胜祖的痴心妄想,压根儿就听不进任何人的劝阻,就算他们当时能听得进一句半句的清醒言语,这样的言语,也实在轮不到他张梦阳来进谏。
道君皇帝和他所宠幸的那些个大臣们,一个个地全都高高在上,仿佛云端仙鹤一般地高不可攀,寻常的京官想要见他们一面都难如登天,何况当时他只不过是个萧太后朝廷中的近侍局副都统,属于敌国官员,哪里有机会见得到那些自视为神仙中的人物?
及至后来被神行太保戴宗掳到了汴京,他的身份也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毛孩子,皇帝和那些重臣们岂是他想见就能见得了的?
最接近道君皇帝和他的那些臣子的时刻,便是假扮做李师师的贴身丫鬟梅心,与她一同进宫赴宴,观看道君皇帝在来远堂接见娄室等一行金国使臣的时候。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对宋室君臣是彻底地心灰意冷了,因为他看到了他们在娄室等人的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的时候,宋室君臣所表现出的那种毫无对策之时的犹豫和无奈。这正是那种犹豫,令他看清楚了他们把收复燕京的虚名看得是何等的重要,否则他们便应当对娄室等人的漫天要价当场拒绝,既然表现出了犹豫,就表示在他们的心中,是有接受那样苛刻条件的可能与准备的。
及至再后来,他被宋金双方的文武高官当成了是失踪已久的大金国驸马爷纥石烈杯鲁,虽说有了些和宋室君臣亲近的机会,但想要劝他们放弃收复燕京,把大批的金银用来整军备战,防备金人入侵这样的话,能自他这样的金国驸马口中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