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萧迪保在一旁提醒他道:“好兄弟,好兄弟,赶快见过太后啊!”
经他这一提醒,张梦阳方才如梦初醒,看到周围的人投向他的目光里或带着不屑或带着嘲笑,不由得深感窘迫,脸色顿时一阵潮红,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
跪下的同时,好奇的心里还在转着念头:“刚才热火朝天地打斗的时候,不知道这个萧迪保跑去了哪里,此时却又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
“你叫什么名字?在耶律护思那里是做什么的?”萧太后声音冷冷地问。
“我……我叫张梦阳!我是卫王手下的带刀校尉。”
萧太后想到自己受了七毒软骨香将欲晕倒之时,他一双有力的臂膀将自己揽在身畔,用他的额头在自己额头上轻轻一触的关怀,想到他假装摔倒之时在自己脸上那不经意的一吻,粉面之上隐隐地现出了一缕杀机。
可是又一想,不知者不罪,再说那在他也可能真的是无心过犯,即便有罪也是罪不至死。
“况且他还是姐丈护思和莺珠所派遣来的亲信之人,杀了他,恐怕于护思与莺珠的面上说不过去。既然他能为他们所亲信,于我而言,他也自是一个可以信赖之人了。何妨先把他留在身边,将来有些可用之处也说不定呢。”
于是萧太后说道:“从今天开始,你就暂且留在这里做我的御营近侍局副都统好了。”
“我,哦臣,谢过太后恩典!”张梦阳一怔之后,便即趴在了那里,把额头轻轻触在了地上。他心里奇怪地自问:怎地太后升了我的官了?小郡主可还在那边等着我回话呢,怕是不能在此处耽搁得太久。
他虽不知道这个御营近侍局副都统是个什么玩意儿,但顾名思义,也猜得到是负责皇宫大内安全的一个侍卫头目,论品级,肯定比那个什么卫王府校尉高出许多了。
但他还是盼望着能赶紧地回到小郡主的身边。可抬起头来看了看萧太后那副冷艳绝美的容颜,又觉得留在太后身边也不错。要是小郡主也能来这里就更好了。一时间内心里左右彷徨,颇感矛盾。
“起来吧!”
“谢太后。”张梦阳答应了一声,便即站起了身来,往旁边的人丛中一站,心里略略地感到了一丝轻松。
只听太后的声音又响起来:“萧迪保身为西北路招讨使,守土有责,兵败失地,本应重罚,但念在他与张梦阳提前赶到寺中,从容布防,为护卫本宫及朝中重臣的周全略有微劳,暂且将这一顿惩罚记下,以观后效。”
萧迪保赶忙从人丛里钻出来,趴到地上叩谢太后恩典。张梦阳知道萧迪保是太后的亲弟弟,可是在这种场合下,在这种肃杀的氛围里,根本看不出一丁点的姐弟情分来。但从太后对他的处理来看,却又能觉察出太后手下留情,对他的关爱与照顾来。
萧太后手按佩在腰间的宝剑的剑柄,神色从容地走出了客舍,张梦阳随着左企弓萧迪保等人一起,随在她的身后,也缓缓地从客舍中走了出来,站到了门外的台阶上。
从台阶上向下望去,寺中的庭院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了尸首,有宋军的,有辽军的,还有方天和手下的那帮贼寇的。满眼的尸首,满眼的鲜血,把这座已然经历了千年风雨的佛门圣地,污染得一片狼藉。
此刻,乌云密布,遮蔽住了空中的太阳。给这日暮时分的院落,增加了一层难以言说的灰暗。到处都感觉阴沉沉地,阴凉的风吹得四面山上的树木沙沙地响成一片。一个细小的水滴砸在了张梦阳的脸上,他立刻感到有一丝冰凉的感觉,沿着面部神经四处游走。
下雨了。
康公弼感叹道:“谁能想得到,那个方天和竟然能未雨绸缪,早在童贯到来好些天前就在打他的主意了。童贯比我们早,他比童贯更早。这可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
左企弓道:“萧迪保大人和张梦阳都统其实也比童贯那厮也到得早,只能说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方天和他们的目的只为了复仇而寻童贯的晦气而已,倒不是有意要坏我们的大事。
童贯现如今铁心了要与我们为敌,方天和等又是铁了心要与童贯为敌。太后,老臣突然有个冒昧的想法:假如能够将方天和等人诏安到我大辽的麾下来,也许倒是一支颇为应手的力量。”
康公弼听左企弓如此一说,觉得此计或许能行,遂也趁热说道:“左丞相不说,我倒恰也想说来。方天和那帮人能在十几天的时间里,从寺外的山中穴地而入,想来手下肯为他效命之人,绝非我们看到的这区区数百。
从他们那帮人的衣饰来看,三教九流无所不包,无所不包,也必无孔不入,若能使用得正当,说不定果真能建立几件像样的奇功呢。”
参知政事虞仲文摇了摇头说道:“我看那方天和及其手下喽啰,行事手段阴险奸邪,不依常理,依我之见,他们未见得便肯为我所用呢。我们在战场上与金虏南蛮角逐,所当凭借者到底还是堂堂正正的战阵之师,似那等乌合之众,多是些鸡鸣狗盗的鼠辈而已,虽可兴风作浪于一时,若欲成其大事,老夫却是未见其可!